谭云得了此等保证,不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他自偶然练气成功后,一直居无定所四处流连。散修的日子自然是不好过的,就连他筑基时所用的灵脉,亦是与百余名散修争夺而来,其中滋味令他在百余年后回想起来亦后怕不已。
本来谭云进入耀光之境,只抱着搏上一搏的想法。他悄无声息盗走了某位世家少爷的入境玉牌,已然凶多吉少麻烦颇多。他全未料到竟有这等攀附上金阙派一步登天的大好时机,横竖只需昧着良心说几句亏心话,这事谭云本来就没少做过,他又何惧之有?
天下本有自己这般生而低下之人,亦有顾夕歌此等一路顺风顺水仙途坦荡之辈。现在他也合该让这不知人间疾苦高高在上的冲霄剑修,知晓一下和为人间险恶。
于是谭云略微挺直了脊背。他垂着头,模样极惊恐又懦弱,断断续续道:“一月之前,我确实与这几位金阙派的道友碰到此人。他以武力相胁要我交出自己的入境玉牌,还说这是看在金阙派的面子上饶我们一命,否则便是直接让我们神识无存魂飞魄散。那人抢走了玉牌还不算,更将那瑶光园中诸多草药一并取走,连半根都没留下。”
眼见谭云铺好了路,叶京立刻接道:“只有人证大家怕还不信,诸位自可让顾道友将袖囊中的玉牌一并取出,让我们瞧瞧其中是否有金阙派独有的入境玉牌,这可半分做不得伪。”
叶京说得信誓旦旦,在其余修士立刻更相信了。
有见识的修士自然知道耀光之境关闭后,那一百枚玉牌却有五十四枚玉牌自行飞回九大宗门,剩余四十六枚重新散落各地,等待下一任有缘人。
人证物证俱在,冲霄剑宗想否认亦否认不了,这下他们可有了十成十的理由。许多人立刻一起哄道:“冲霄剑宗倚强凌弱,天下断没有此等道理!”
“若顾夕歌不心虚,只需将自己袖囊里的东西抖出来让我们瞧一瞧,如此就能一证清白。”
“要我看,那顾夕歌不止该把那几人的玉牌还回来,更应该额外补偿他们一些东西。”
“那大衍派的六人不是送了他好几枚玉牌么?要我说顾夕歌定然与魔道暗中勾结,为证他之清白便应该干脆利落将自己身上的玉牌都分给其他人。”
“对对,分给其他人!”
难怪这些修士平白无故跟着起哄,他们的意图便在于那额外的入境玉牌。方景明已然看透场中所有情况,却不由皱了皱眉。这桩事情已然颇为棘手,对方不仅有人证且物证,明白吃定了顾夕歌不屑辩驳。
嘈杂的声浪一波更比一波强,被千夫所指的顾夕歌却连睫毛都未眨动一下。
好一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小人,他只在心中暗暗冷笑了一声,既未失望亦未惶恐。
“事情的确如此,我并不否认。”顾夕歌此言一出,全场立刻哗然。
诸多修士只一并痛快地指责这青年剑修恃强凌弱极其不要脸,叶京心中却忽然咯噔一下,他完全不明白顾夕歌想要干什么。
“我的确在瑶光园收了那七人的玉牌,但他们是心甘情愿自己奉上的,我并未胁迫半分。”顾夕歌一双冷瞳直直望向谭云,轻描淡写道,“我若要杀人,区区一个金阙派,还没有那般大的面子值得我放过他们几个。”
此等霸道至极的话一说出口,众修士反倒信了三分。的确,冲霄剑宗一贯高高在上从不妥协,几千年来也从未见他们卖过谁的面子。
“谁知你是不是做贼心虚,还狡辩什么?”
刚有人反驳了一句,就让顾夕歌森然一眼震住了。
那一眼恍如出鞘之剑,笔直而堂皇地递到了那修士胸前,一剑穿心毫不留情。
“我说话时,从不希望别人插嘴。”顾夕歌只轻轻屈了屈手指,自有无穷巨力屈从他之号召。
一记无形耳光直接穿透那人护体之气,狠狠抽在他脸上,那人刚想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的嘴唇舌头都被牢牢黏住了,再说不得半个字。
周围修士见了此等凄惨景象,立时不由一怔。他们这才想起,顾夕歌是不折不扣金丹六层修士。若论修为,在场诸位怕只有少数几人能及得上他。
那青年剑修继续不急不缓道:“至于谭道友还污蔑我收走了瑶光园中所有药草,这就更可笑了。”
还未等那青年剑修下达命令,那灵力所化的无形巨手已经极乖觉地将叶京的袖囊悄然取下。只紫光一闪,那两百六十五道反复阵法就被破了个干干净净。
顾夕歌手指遥遥一勾,上百株年份悠远灵气浓厚的药草就被一棵棵倒了出来。
“三千年的雪凝草,五千八百年的仙芝萃,七千一百一十二年的云纳株。”那青年剑修眉尾微扬,轻慢又和缓地说,“如此多的天才地宝,怕是连金阙派的灵植园都比不上。叶道友既不是金阙派的掌门,又非其长老,这些药草究竟是从哪来的,诸位应当再清楚不过。”
那一株株灵光四溢的药草被毫不在意地扔在地上,简直让许多修士心痛得不能自持。他们此时偏偏又装出了一副矜持又高傲的模样,只能悄无声息用神识扫上几眼,权当解馋。
顾夕歌轻描淡写几句话就翻了盘,叶京不由狠狠磨了磨牙。他深深凝望谭云一眼,微微眯起了眼。
若非这散修画蛇添足说错话,他们哪会这般轻易就被顾夕歌找到破绽一举翻盘?
谁知他一刚心有所想,那散修立刻心有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