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云半点顾不得身为金丹修士的尊严,只双膝跪地连连磕头道:“顾仙君大人不记小人过,方才都是那叶京以我性命相胁要我污蔑顾仙君。我生来命薄无可奈何,心中却是十分愧疚的。”
“都是这金阙派的人不怀好意污蔑顾仙君,那几人的入境玉牌都是自己心甘情愿奉上的,我也是如此。为此,顾仙君一株草药都没拿直接去了。我若有半句谎言,老天只叫我道心破碎不入轮回!”
谭云为了保命,竟将最严重的毒誓都说了出来。他心中已然明白自己将事情搞砸,叶京怕是不会放过他。他此时唯有拼命恳求,期盼着那青年剑修大人有大量能够放自己一命,如此方有一线生机。
“是我糊涂,是我犯错,还望顾仙君饶我这一次……”谭云此时的模样卑微极了,他恨不能将自己的头也一并埋入泥土中。
好一个翻书如翻脸的金丹修士,此等卑劣情态简直和凡人并无区别,如此全看这冲霄剑修该会如何选择了。
固然有许多人鄙薄谭云,他们的目光又齐齐落在了顾夕歌身上。
第95章
那青年剑修被众多修士齐齐瞩目,依旧面色如水毫无波澜,他心中却冷笑了一声。也许这九峦界当真合该遭一回天地大劫,只将这虚伪又弱肉强食的世界劈个粉身碎骨才好。
顾夕歌竟不知,此时的九峦界同八千年前的九峦界哪个更坏一些。固然现在的九峦界看来有颇多温情与柔软,然而这世界的某些地方却糟糕透顶。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不再直接伸手去争去抢,反而打着道德与正义的旗号巧取豪夺。
平白无故动动嘴皮子就能使得弱者身败名裂倾家荡产,有时连强者亦不敢与他们当面对质。这感觉着实痛快又轻易,可不比八千年前浴血厮杀省力气多了?
正是有此等投机取巧的小人在,这世界方是如此混乱不堪。
那青年剑修忽然笑了,他这一笑宛如云破月出天光澄澈,惊得不少修士心神呆滞了一瞬。
好容貌好气度,原来方才他们鄙薄的竟是这般的出色人物?一丝惶恐在许多人心中骤然腾起,随后又被其生生掐灭。
即便再惊才艳绝又如何,顾夕歌终究要向他们妥协,亦要向这个世界妥协。
太超凡脱俗只会令众人惶恐不安,聪明者会收敛锋芒静候时机,待得一飞冲天后再遥遥俯瞰世人。
若这青年剑修足够聪明,他便应当将谭云交给金阙派,再给他们一个台阶下,由此方顾全两派的面子与整个仙道的大局。叶京定了定心,他已然想好之后如何矜持又委婉地原谅顾夕歌的莽撞。
“你说你的命是我救下的,此言可当真?”那裹在黑狐裘中的青年轻声细语道。他说话的模样温柔极了,简直没有半点怒气。
很是有几个女修为他此时温然细语的模样着迷,那颗沉寂已久的凡心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谭云听得此言,还以为自己先前那番低姿态终于打动了顾夕歌。
“自然是顾仙君救了我一命,若非顾仙君出面,当日我就死在金阙派那些人手中。”他立刻点头如捣蒜,恨不能将自己的心也一并摘出来让那青年剑修瞧一瞧。
“既然如此,你这条命就是我的,是生是死全在我一念之间。”
谭云刚觉得此言不对,下一刻他就痛呼出声。
数千重剑阵悄无声息地启动了,一瞬就穿透了谭云的护体之气,宛如戳破了一张薄纸。他刚想逃遁,却发现自己周身铺天盖地都是那剑阵构筑的锋锐之气,刺得他避不开躲不掉,谭云只能惶然向天空遥遥伸出了一只手。
这已然是谭云的最后一个动作,他就维持着那卑微又低下的姿态化作一蓬血雨,砰然一声炸裂开来,就连神识也未逃出来。
立刻有女修尖叫出声。她们纵然相隔颇远,托神识敏锐的福,依旧完完好好瞧清了谭云死时的每一个场景。
不少人护体灵光上,已然沾染了不少淋漓鲜血。但那裹在黑狐裘中的端丽青年浑身上下依旧是干干净净的,他好似高高在上的神祇,全然不染红尘。
在场这四十余位修士,谁也未料到顾夕歌居然会这般突兀出手,简直让人半点准备都没有。
已然有人不敢直视那青年剑修的眼睛。他们只在人多势众时方有几分胆魄与勇气,意图逼得顾夕歌就范。
然而他们此时才恍惚想起,顾夕歌的师尊便是千余年前赫赫有名的杀神纪钧,只凭借自己孤身一把剑就搅得整个九峦界再无一人敢招惹他。
有这样的师父,亦合该有这样的徒弟。此等心性此等气魄,即便不妥协又能如何?他们即便身在泥淖,却始终仰望着天上的星辰,终有一日会重临九霄之上。
已然有人真真正正对顾夕歌心生敬佩,只为他这想杀就杀绝不妥协的气派。
这般耀眼纯粹,又是如此高高在上,简直生来便是千万人之上的人物,容不得旁人质疑分毫。
陆重光却只在远处凝望着顾夕歌,目光深邃又平静。
方才他并未出口替那青年剑修辩护,因为没人比他更明白顾夕歌的能力。他信任顾夕歌,正如信任自己一般。
整个九峦界年轻一辈,唯有顾夕歌配当他的对手。其余人等不过是浮云碍眼罢了,哪值得陆重光注意分毫?
那青年剑修杀完人后,却只平静无比地将照影重新收了起来。他扬了扬眉,漫不经心道:“叶道友可要怪我杀人灭口,做贼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