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只偶尔打向王欣的学校,交代最近情况,也都是简短说说,便匆匆挂电话。
只待大学毕业,出来好好工作,报答用肩膀扛起一个家的两个女人。
对于销声匿迹的大哥,他已经彻底失望了。
县城变化不大,九月的天闷热,知了在树上叫着,偶尔可以听到不知从哪传来的小孩嬉闹声,让人忍不住感叹小孩的精力旺盛,这么热的天依旧生机勃勃。
汗水从年轻的面庞滑下,增添了他的男子魅力。
因为王小翠已经嫁给了铁史,王悦提着行李包,直接赶往铁史的家,反正和嫂子家也在一个大院。
“叩叩——”王悦的脸上露着喜气,俊朗的额前洒落粗黑的头发,给文雅的气质添了分爽朗。
“谁呀?”屋里的人喊着。
是铁史的声音,王悦还记得,“是我,王悦。”声音透着喜悦。
门里传来鞋趿拉声,随后门朝里打开,面对王悦的是一个穿着背心,内眦挂着眼屎的男人,正是铁史。
“叔叔。”王悦亲切称呼,声音温和。
只不过让他想不到的是,铁史没有让他进屋,在门口坦白,“我跟你妈离婚了,她现在应该就在乡下。”一件不笑的事被轻易说出来,丝毫不考虑酝酿一下气氛。
露出的小腿上一大片黑黑的腿毛。
一大把年纪的铁史此刻看着王悦眼疼。这个大学生上学他还垫了钱的,结果什么也没捞到。
“什么?”王悦克制着没让自己叫出来,回过神确认,“你和我妈离婚了。”他的声音沉重,望着铁史的眸子认真,喜悦之情被淡淡抽离。
除非出了大变故,妈的性格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铁史嘲讽地笑,冰冷地说,“上半年快过年的时候,你大哥回来了,什么也不说,逼着我和你妈离婚。”
他至今还记得王小翠大儿子狠厉的气质,眼神像一匹狼,“后来我和你妈打算好好跟他讲,讲不通,闹着断绝母子关系。谁想真的断绝了,你妈失心疯一段日子,后来就闹着跟我离婚了。”
他没说王小翠最脆弱的一段时间里自己躲开的事。
他不过是一个老头,王小翠也只不过是个老太,本就没有爱情,培养出来的一点亲情如今也殆尽了,“我就不招待你了。”
铁史作势要关门,门合上之前他探头说,“对了,你大哥好像带着你嫂子和侄儿们去c市过好日子了,后边屋子没人,今晚要歇的话,你最好回乡里。”
王小翠现如今回到乡里的屋子过日子了。
门在王悦面前啪地合上,门后面的小老头不见。
门外的年轻男子,向来坚毅的脸露出困惑和急躁的表情。
王悦驻足沉默一会,没有敲门缠着铁史询问,找到小卖部,买了一张电话卡,阴沉着脸打电话。
王欣什么也没有跟他提。
然王悦得出的判断是,王欣一定知道这件事。
王欣跟他说过,她现在锻炼自己,暑假不回家在c市找了份工作。
电话是打给她们宿舍楼的,要是王欣在,那么正好。要是不在,拜托同学留言,他晚上会再打电话过来的。
举着电话,等待宿舍大妈的回复,不久声音传来,“她在,你等一会。”说完这句电话似乎被搁置在一旁桌面,听筒里没了声音。
王悦静静等着电话被再次拿起。
行李袋搁在脚边,他已经没有小心翼翼防护包内物品被挤压的心情了。
“王悦——”王欣的语气欢快,之下有淡淡的疲惫。
“嗯。”王悦目光直视电话亭的数字键,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你们实习完了是吗?你今天到学校了吗?要不要我来看看你,我赚到钱了,给你洗风尘。”对王欣来说,王悦是她最亲的人。
头上是急忙扎的马尾,猜到是王悦的电话,她立马跑下来了。
然而自己喜悦的心情没有好好地被对面的人接受到,王悦只说了一句,“寒假发生什么事——”胞弟的声音没有平常二人打电话时的轻松愉悦。
沉默便像死水蔓延开来,将世界周遭噤了声。
话筒的两侧,只听见两地的知了喊叫声在互相传唤。
“知了知了——”搅得人心烦。
你知道多少呢,使得你如此喧哗地状告天下。
☆、展览当天
和盘托出, 王欣将一起和盘托出,在王悦面前她做不到面不改色地撒谎, 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王欣的声音越来越低,除了听到王悦的呼吸声,其余的就是自己的声音了。
蝉鸣声带动着王欣的节奏,她说得越来越快。
“妈妈不要我们了——”最后一句压得很低, 仿佛一张鼓得紧紧的膜,下一秒就要被洪水一般的泪水冲击。
可是王欣没有哭, 或许因为哭得够多了。
王悦叹了一口气,呼吸没有沉重也没有急促,他的声音已具有了男人特有的深沉,“你不要紧张, 不要忧虑,”他顿了一下, 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妈妈没有不要我们, 只是一时没想开。我待会回家, 你在学校好好休息,准备开学。”
长长的睫毛在刚毅的脸上打下阴影, 抿直的唇比线条还有来得利落,“我会好好好跟妈妈谈谈的, ”抬眸望向高空,“我会处理的。”
王欣第一次觉得王悦不再是跟她出生只差了十几分钟的男孩,成长为了一个和她有着完全不一样性质的男人,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涌入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