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笑笑,司马师略一沉吟,对身边待命的死士道:“许安,眼下皇城内外形势错综难料,假……”说话间,司马师用余光瞥见远处有人策马自平昌门疾驰而来,待一人一马跑至近前,他见来人神色慌张,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到嘴边的话悉数咽了回去,只改口道:“何事速报!”

“大司农,桓、桓大司农携圣旨直出平昌门,还说,说……”手脚并用地跳下马,来报的小兵气喘吁吁地说完了前半句话,却在后半句话出口前犯起了难。

情势紧迫,司马师根本没耐心等他犹豫权衡,当即拨开许安,厉声喝道:“还说什么?说!”

被吓得双腿发软,小兵屈膝扑倒在地,战战兢兢道:“桓大司农说,说太傅图逆,让我等与他同去面圣。”

冷笑一声,司马师扯着小兵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与自己面面相对。微微眯起的眼里透出危险的光芒,司马师语气森然道:“于是你们就信了?就把他放出城了?”

“不、不、不是。”在司马师阴鸷的注视下,小兵抖得愈发厉害了,顶着一片空白的脑子,他连力表忠心的话都讲的混乱不清,“不敢不敢,中护军饶命,小人,不,大司农……”

意识到这样下去什么都问不出来,司马师深吸一口气,令自己冷静下来。松开了小兵被捏皱的衣领,他改用双手压住小兵颤个没完的肩膀,缓和了脸色,“我几时说要杀你了?”一句话便极大缓解了小兵的紧张,他继续道:“你老实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吞了吞口水,小兵惊魂甫定,支吾了半天憋出的还是之前那句话,“就是,就是……大司农奉旨出城了。”

压在他肩上的手不自觉的加了几分力道,司马师锲而不舍地追问道:“你们亲眼看到他手里拿着圣旨了?”

明显瑟缩了一下,小兵底气不足地咕哝道:“没有。”

许是有了心理准备,这次司马师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愤怒,只泄气地松开了手,凉声哂道:“天子不在城内,城外之人亦不得入,他何来圣旨?你们看都不看便放他出城,简直玩忽职守!”

垂头丧气地听着他的斥责,小兵心有不甘地小声边界,“中护军有所不知,司门监与大司农有师生之故,所以……”

知道再追究下去也是徒劳,司马师扬手示意他打住,“平昌门那边我自会令他人前去监守。你去告诉司蕃,我给他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命他前去司农府查看大司农绶印是否尚在,即刻回报。”看着小兵如蒙大赦地领命而去,他神色凝重地叹息道:“父亲千算万算终究未能算到大司农会与曹爽同流合污,大意了啊。”

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许安小心翼翼询问道:“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可要派人出城去追?”

“不必了。”摇摇头,司马师郁郁道:“追之不及。只怕他是带走了绶印,欲助曹爽募集天下粮草,挟天子迁都,调遣各地兵马围攻洛阳,与父亲相抗。到时,纵使父亲手握太后懿旨,总领禁军,也不过是困守洛阳,无力回天。”

心下一凛,许安不禁冷汗直流,不可思议地看着司马师镇定不减的模样,他竟不知要如何接话。

深锁着眉头,司马师沉默少顷,吩咐道:“倘若事有不测,你等定要力保父亲和昭弟……不。”否决了自己的话,他又一次陷入沉默之中,良久,他终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杀之。”

以为自己听错了,许安面露困惑。

“倘若事有不测,父亲落败,你需赶在曹爽之前手刃我们。”顿了顿,司马师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边,“不错,杀了我们。”见许安被自己直白而不合常理的话惊得瞠目结舌,他反而笑了,带着枭杀的意味,“士可杀,不可辱。与其最终落入敌手任他宰割,倒不如我们先一步自行了断。”轻叹一声,他敛去笑容,低下了头,“当然,此乃无计可施之计,除非穷途末路,否则……”

“您放心,属下明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许安在他言明前便一口答应下来,继而安慰道:“中护军莫忧,太傅谋略非凡,定可想出应对之法。”

眼底的暗涌收归不见,司马师脸上的神情是参悟般的透彻,平静下蕴着几不可察的苍凉,“俟命而已。”

许安语塞,他不曾领略过立于权力巅峰的滋味,自然也无从理解图司马懿、司马师这样一面无畏行险,一面又静待天命的心情。

风起云涌,蔽住了午间正烈的日头,向地面罩下巨大的阴影。

司马懿带着懿旨将将踏出永宁宫就看到蒋济慌张而来,到了跟前还没站住脚,他已是连声哀叹,“智囊去矣,智囊去矣!”

怎么也没料到出身世族的老臣桓范会与曹爽勾结到一起,司马懿深感诧异。仰头扫了眼突然昏暗的天色,他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但很快,他便稳住心神,不疾不徐地安抚道:“曹爽与桓范外亲内疏且智略不及,驽马恋栈豆,桓范纵有鬼神之策,亦难为曹爽所用。不足为惧。”

若是换做旁人,大概都会被司马懿的面不改色哄骗过去。然而蒋济不一样,凭借多年的了解与经验,他一眼就看出司马懿不过是在稳定人心。这一场惊天赌局,他们已尽人事,剩下的,唯有听天由命。

隆重的拜谒祭典后,天子车驾回朝。同兄弟几人有声有色地谈笑着,曹爽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脸的得意,显然,他对洛阳城内的风云际变仍然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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