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上罗喉的千叶传奇自是负伤而回,且或是扣心血之故,一连几日,伤痛复发,平日活动力甚强的太阳之子,竟也不得不多待在日盲族修养。
为此,与千叶作息较为亲近的万古长空颇感异样。虽然日盲族无事也非坏事,但太阳之子身体有恙,将影响族民士气。更隐隐约约感到,也许这场战争,来得太仓皇,而太阳之子,似有事隐瞒。
这一日,药膳间正发出沉厚的药草香,万古长空正忙着对一炉药汤搧风,在这大寒天里,竟还冒起了热汗。
「长空——」
长空转首一看,原来是大祭司来到了药膳间:「大祭司,何事?」
「听说太阳之子近日身体欠安,是真的吗?」大祭司满脸皱纹的面容有无限担心,太阳之子乃族民所归,断不能有失。
「确实,他的心口时常作痛,并发一些症状,但他总说无事。也许是扣心血的问题吧!」长空秉公答着,向来,他与大祭司之间只剩下族务上的交流。
「如吾没算错,自回龙三巅一役,太阳之子已静养逾七日,甚是古怪。」大祭司听了,分析道:「传闻罗喉已亡,扣心血应不会造成太阳之子的生命危险,但异物阻碍心脉终非好事,需要想法办法取出。」
「吾曾提过,太阳之子说情势未定,不能妄动,他尚可应付。」但是,如果扣心血不成大碍,为何太阳之子的病征未曾好转?长空听了,忽觉有理,又感到哪里有一丝不对劲,说起来,太阳之子这几日还吩咐他搬一堆书到房内,作息一切正常。
「对了,听银绝说,太阳之子之前曾有恙?」
「唉,是有,但早前并非大碍,未如这次这般情形,自你回来之后,多半由你照料太阳之子,你若不清楚,吾也无解了。不如……前往琉璃仙境请教素贤人可好?」大祭司担忧道。
正商讨间,炉火一旺,药汤滚沸,长空盛了黑沉沉一碗:「吾先让他服药,之后再做打算。」
「也好,但愿太阳之子无恙。」大祭司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说。
◇◇◆◇◇
来到太阳之子的房外,长空敲了几声,内中还是没动静,只好自行推门而入,哪知一入内就看到案上放着上回动也未动的汤药,而榻上只有带病的人闷在被里,还有刻意遮掩的咳嗽声。
「太阳之子……」
「吾说过,吾不需要喝药。」听到长空的声音,千叶转过身来,闷闷道:「这不是患病。」
「是不需要喝,还是不愿意喝?」坐上榻沿,长空对着侧卧的人影,一针见血问道。
「……都有。」不惯说谎,千叶觉得这问题有些难以答复,诚实回答后旋即欲盖弥彰:「吾之身体吾还会不清楚?不需要便是不需要。」
长空默默转回桌旁,看了那黑沉沉的药色一眼,突然有些明白了,他都忘了太阳之子出生至今可能喝没几次药过,遂拿了羹条浅尝一下,眉头不禁皱紧:这药果然苦涩,正因太阳之子的症状皆有关脉络条理,所下之药皆是重药,苦味也重,难道是这原因?
长空如此一想,心中已有定策,遂踱回床边,看了面色苍白的千叶一眼:「吾会想办法让你喝下,吾先出去处理事情。」
「长空——」千叶突然正起神色:「你毋须花费心思了,再过一日,吾便可恢复。」
长空摇头,很抱歉,这件事,他必须作主。
千叶有点意外的瞅瞅长空:长空竟也管起他了?
直至听见门扉掩上的声音,千叶传奇又禁不住猛烈地咳了起来,倦意瞬间打消,遂掀开衾被,起身来到案边,无意识地搅动那些未曾喝过的黑黝黝汤药,想起前几日激战,咬咬唇,心思有些混乱。
他犹记得,战中罗喉向他接掌的神情,一双眼,炽热如火,虽掌力催至顶峰,绝不留情,却含有早知背叛的了然——那是横越生死后的觉悟,战者的尊严。
剎那间,他竟也产生了敬意。一名对于历史有深切反刍的人能不假辞色,或许罗喉此人的历史真有问题。
然则,旧仇不能不报、日盲族也不可能永远臣属于他人之下,将过往的耻辱送回,也只是为族民争口气的必要举动,否则,他也无法轻放自己。
吾需要多一道保障罢了。曾经,他对武君如此说过。在生命受到威胁下,他参战是一命,不参战也是一命,与众人一样,不能不下杀手。
世上哪人不求自保?身处武林,不为什么,还是「自保」两字。
在这江湖,挡了别人的路,想活命也难。
有罪的人不一定该死,该死的,也不一定有罪。
思及此,心口又有不明的抽搐感,伤血甫动,浑身欲颤,令千叶不禁动用自身魔力强压下来,闷声溢出一口鲜血。这一次,回龙三巅之战的凶险乃出乎他之预料,战中他硬是承接罗喉雄厚几掌,导致隐患有加重之态,只能暂时多加调养。
这随时复发的隐症,务必寻求解法,否则他之实力必受影响。但是……往日夙因已造成隐患,加上扣心血逆阻,气脉有损,故溢血未止,目前无法可解。
虽谓人本有灵,气可自疗,他有自信再过一日可靠自己疗伤功成,却深知这并非长久之计,药丹、自疗,仅属延缓之方。
待诸事忙毕,他务必要寻求解法……
千叶想了想,大事方休,亦不想空虚光阴,遂暂抑不适,拣了案上几株蓍草重新演算起来,不时提笔蘸墨,一笔一划记下,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