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叶孤城道:“只是与你说说人生的感悟。”
他顿了一下又道:“虽然我知道,你十有八九用不上这些感悟。”
阿飞是个纯粹的剑客,他身上没有太多的责任,叶孤城想,他应该更加适合走类似于西门吹雪的道路。
但他还是想将自己的感悟与他说说,因为现在不说,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阿飞冷冷道:“你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在说遗言。”
叶孤城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他在说这句话时,平静的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或者是晚上吃了什么菜。
他对生死的淡漠,绝非人可以做到。
阿飞的眼神终于变了,就好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了一颗石子,但石子却掀起滔天风浪,他的说话声调冷冷的,带着一股子冰冷的怒意。
阿飞道:“你教导我要珍惜生命,不要随随便便去死。”
叶孤城道:“我是这么教导你的。”
阿飞道:“但是看你的态度,却好像对死亡充满了期待。”
叶孤城笑了,并非嘲讽的笑,他道:“如果没有特殊原因,这世界上绝对没有人对死亡充满了期待。”
他道:“我教导过你要珍惜生命,现在看来,你是记到了脑子里。”
阿飞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他眼中跳动着愤怒的火焰。
他不得不承认,叶孤城对他来说很重要,重要的像是他的父亲。
他们有师徒之实,然而称谓却是不受纲常lún_lǐ限制的姓名,论情感,又像是父亲与儿子。
儿子有点叛逆,但父亲却挺慈祥。
叶孤城道:“我现在要教你另外一件事。”
他的吐字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他道:“人有的时候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因为这世界上有些事情的重量,已经超越了生死。”
阿飞沉默一阵道:“你觉得,你与西门吹雪的对决已经超越了生死?”
叶孤城道:“是。”
阿飞道:“超越了白云城在你心中的重量?”
叶孤城思考一下道:“不。”
他道:“这两者在我心中的重量是同等的。”
阿飞道:“那你现在所做的事,不是罔顾了白云城?”
叶孤城道:“我如果活了下来,白云城自然不是问题,但如果我死了,西门吹雪会帮我照顾白云城。”
他道:“他是一个修炼无情道的剑客,本不应该在意这些俗物,但我与他的对决是不同的,活下来的那个人从对决结束的那一天起,就不仅仅是单纯地活着。”
“他要背负死去人的重量。”
真沉重啊。
阿飞想。
光是从叶孤城的描述中,他似乎就感受到了生命与灵魂相交融的重量。
他不会去问你们为什么不能都活下来,或者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对决,因为他也是个剑客,他知道什么叫做剑客的本能,什么叫做剑客的信仰。
有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在面前,只要手中还有剑,就免不了一战。
阿飞道:“你与岚风朗月她们说过了吗?”
他的发言向来犀利而且一针见血。
阿飞道:“如果你死了,西门吹雪活着,她们绝对不忽愿意接受西门吹雪的照拂。”
因为在白云城人的心中,西门吹雪会变成杀死叶孤城的凶手,理智上可以接受,但是感情上一辈子都无法原谅。
然而叶孤城却淡淡道:“她们接不接受无所谓。”
他道:“你知不知道白云城最重要的是什么?”
阿飞道:“是你。”
叶孤城道:“错了。”
他道:“白云城并非是我的所有物,而是叶氏的领地。”
他道:“你觉得白云城最重要的是我,只不过是因为城主正好是我,而我恰好武功又达到了破碎虚空的境界。”
任何一个可以传承百年的家族,靠的都不是个人,而是血脉,即使叶孤城死了,还有叶孤鸿,血脉不曾断绝,白云曾就不会倒下。
他道:“如果我死了,白云城缺少的只是威慑,可以作为标志的威慑,西门吹雪正好能填补上这一点。”
他道:“叶孤鸿是我弟弟,他如果当上城主,虽然不会比我好,但也不会太差,岚风朗月她们会经营我留下的最后心血,一切都会走上正轨。”
所以他才说,她们接不接受西门吹雪,无所谓。
阿飞无话可说,因为他发现,叶孤城竟然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无论是他活着也好,死了也好,仿佛没什么能够跳脱出他的安排。
他忽然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叫做权,叶孤城不仅仅是一位顶尖剑客,更是一位城主,以为当权者。
非他,不可修王道。
叶孤城看着阿飞的表情,眼角竟然流露出了笑意,他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叶孤城道:“凝重得就好像我真的会死一样。”
阿飞道:“难道不是?”
他甚至都在交代遗言了。
叶孤城摇摇头道:“这只不过是最糟糕结果罢了。”
他道:“我会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叶孤城在心中默默道,因为他有活下来的理由。
他和西门吹雪是知己,是彼此重要的人。
但是西门吹雪身后只有剑道,只有零零散散一些人。
但是叶孤城不一样。
他身后有很多人。
所以他不能死。
这是他一定要获胜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