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俄从未见过胤禩这般严厉地对待自己,下意识便觉得是那小姑娘的错,却又不敢违逆,只得悻悻地跟着随身太监走了。
胤禩见他走远,蹲下身子对那小姑娘柔声道:“这位格格,对不住了,他是我弟弟,平时疏于管教,你别跟他计较。”
小姑娘满身狼狈也不见畏惧,看了他一会,点点头道:“我叫宝音,既然你替他道歉,那就算了,改日我还要跟他比试一番。”
说吧便对旁边侍女道:“我们走吧。”
平息完一场闹剧,胤禩与胤禛转身,正想往营帐方向走,却发现不远处站了两个人,为首的一身红黄相间的喇嘛服饰,天色晦暗,看不大清楚,只有旁边熊熊篝火在他的脸上留下时明时暗的光影。
“哲布尊丹巴活佛?”胤禛讶然道。
哲布尊丹巴是蒙古藏传佛教的两大活佛之一,信徒遍及蒙古,康熙对他也很是礼遇,两人不敢怠慢,上前双手合什行了个礼。
胤禩想起早前宴会上哲布尊丹巴看他的那一眼,有心要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两位贵人,这是要往何处去?”哲布尊丹巴回了个礼,用蒙语道。
“正要去营帐歇息,活佛呢?”回答的是胤禛。
“我见天色尚好,出来走走。”哲布尊丹巴微笑道,很是平易近人。
“活佛精通佛理,不知能否拨空指教下胤禛?”自从佟贵妃去世之后,胤禛便渐渐地对佛道佛理起了兴趣,不在上书房读书的闲暇时刻,也曾看过一两本经书典籍。
没想到哲布尊丹巴却摇摇头拒绝了。“佛在心中,不在物外。”
胤禛愣了一下,只以为是自己年纪太小,哲布尊丹巴不想与他交流,心下有些怏怏。
哲布尊丹巴看了他一眼,又转向胤禩。
“我有句话,不知阁下想听不想听。”
“活佛请讲。”胤禩道。
“中原人有句话,叫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你要好自为之。”哲布尊丹巴的语调很慢,及至说到“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竟是用上了汉语,微带了些口音,却也算得端正。
胤禩一震,万料不到哲布尊丹巴对他说的,竟是这样一句话。
胤禛在旁边听了,微皱眉头,只觉得活佛话中有话,透着一股不祥。
回到帐篷,见胤禩犹自在出神,胤禛道:“活佛虽然是活佛,但说的话也不是神机妙算,不要放在心上。”
胤禩强笑了一下,没有出声。
他在琢磨哲布尊丹巴的那句话。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这句话是预言,还是劝诫?
是说他前世步步算计,机关算尽,最终误人误己,还是让他今生不要思虑过多,以免重蹈覆辙?
或许兼而有之吧。
那他如果不想重复前世的命运,又该怎么做?
难道仅仅是绝了夺嫡的野心,其实并不够?
胤禩想不通。
胤禛却不喜看到他如此困惑烦恼的模样,站在他跟前,手按在他的肩上,一字一顿道:“有四哥在的一天,有什么担子,帮你挑了便是,何必想那些有的没的,平白伤神?”
这位四哥在他重生前后,简直如同两个人一般,让他日渐软化之余,心中也常有惶恐,生怕有一天自己醒过来,还是躺在宗人府那座高墙之内,形销蚀骨,苟延残喘。
“四哥,你别对我太好……”
现在对他越好,他越怕梦醒的时候越痛苦。
胤禛听在耳中,只觉得那语调带着一丝苍凉,让人心口一抽。
他忍不住将放在胤禩肩头的手,移向对方脸颊,却只是手指轻轻一碰,就随即收了回来。
“小八,我知道因着良嫔娘娘的出身,你受了不少委屈,从前我并不知道,但如今我既是知道了,便不会再放任不管,你若不信,我便发誓吧!”
“四哥说哪去了。”胤禩振作精神笑道,将方才因哲布尊丹巴的一席话而勾起的思绪都先抛到一边。“我只是怕你娶了媳妇就忘了兄弟,到时候我天天去你府上蹭饭吃,可别嫌我碍眼。”
见他终于展颜,胤禛稍稍放下心,笑骂道:“就知道趁火打劫!”
童言
十阿哥胤俄与宝音格格的互殴事件,只不过被当成两个小孩子的玩闹,那位格格的父亲博尔济吉特氏乌尔锦噶喇普郡王,既不可能去找康熙问罪,康熙更不可能因此而加罪于他。
只是没想到,这段小插曲的两位当事人,在康熙赐宴蒙古王公的场合下,又闹了起来。
起因是那位宝音格格在宴会途中,突然站出来,朝康熙跪下道:“伟大的博格达汗,我有一件请求,请您允许。”
她父亲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大惊失色,忙低声打着眼色喊她回来,宝音却理都不理,乌尔锦噶喇普郡王无奈,只得离席跟着女儿一起跪下。
“这孩子平日都让我给宠坏了,请博格达汗恕罪。”
康熙倒是没有不悦之色,只见他微微一笑,问道:“你想求朕什么事情?”
宝音在众目睽睽之下,丝毫没有局促的举止,闻言先拜了一拜,又看了胤俄一眼,脆声道:“我想请博格达汗让他做我的丈夫。”
说罢指了指十阿哥胤俄。
在场众人都被她的大胆言辞惊呆了,谁也料不到一个八岁的小姑娘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乌尔锦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