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峻一向不喜欢陈素到矿区,但这次他也有事要办,大家一起去了矿区。
这次从南方回笼了一笔大额的款子,正好发放给矿工,这边的工人是半年或是一整年才拿到工资的。煤炭是赚钱的行业,但欠帐也更为普遍,没拿回卖款,公司也是不会拿银行里自己的钱垫付的,这成了约定俗成的行规,矿工也早已习惯了,有的小煤窑白干两年都没发工资的事不少见,中国的农民工真的很辛苦。
一共同行了三辆车,负责收支的现金出纳都跟上了,发放款的同时还要顺便抽查一下负责管理矿区主管的帐目。司机开着车,前排还有带武器的保安,车上毕竟带着几百万的现金。
刘镇东因为陈素来了也跟过来玩玩。听说刘镇东有了女朋友正在谈婚论嫁,陈素很是好奇,刘镇东笑嘻嘻地否认了。像是在山路上行车的颠簸对陈素产生了不少的负担,好在这车是王峻特地找来的吉普车,里面空间较大,要是小轿车陈素就活不下去了。
要去的有两处都在偏僻的地段,就是公司办得再正规,也有自己的小金库,那两处都不在税收的管制下,产量不少,就是偏僻了,这次就是去那两处付拖欠的款项和核查帐目的。
那真是偏远的村落。
陈素有惊诧,中国还有这么穷困的地方?相较家乡那并不高大的房子而言,这里更像是自家七十年代的生活水平,地下的煤就是他们所有的生活费的来源。
淡漠地望外车窗外陈旧的现状,王峻说:“不要想得太多,这样的地理和环境是没有人会在这投资的,没有路,没有田地,没有人才,没有改革开放的思想,唯一有的就是煤炭,如果没有我们在这开挖煤田,他们就得饿着,这就是现实情况。不过我也没欠过他们一分钱的工钱,他们的年收入已经增长了。”
是呀,陈素知道同情不是最终的办法,这是国家省府该考虑的事,走出这样偏僻的村子,出去打工也不可能找到轻松的工作,没有一技之长只有在城市的最底层生活,留下的是年龄在四五十岁的人,他们更多的选择了留守家园,穷困且怯懦,他们害怕走出熟悉的家,去到那陌生的排斥自己的城市打拼。
这是并不小的矿场,有本地外地的工人近百人,到了工地还算是正规,周边简易地盖着宿舍排房,很简易,但规划好,红红的砖有着喜庆的感觉,门前拉着的钢丝线上晾着大人小孩的衣服,生活味很浓。
外地的矿工住宿舍,也有把老婆带来的。矿工是很辛苦的工种,但包吃住,工资也不比到大城市打工来得少,因为矿场一般都在偏僻的地方,所以还没有额外消费的费用,工资一年结算一次,每当拿到厚厚地一沓钱时那兴奋劲就别提了。
他们来的时候正好工人吃中饭,换班的第二队工人准备下矿井了,总工头、各小组长、会计和村干部都来了,给村里的承包款他们也带来了。
像是过年似的,涌入的人群那朴素劳动的脸洋溢着兴奋的光彩。在矿井干活拖欠工资最常见了,这一带就他们这至多半年就能发一回工钱,真金白银拿在手里是不一样的,他们当然喜不自禁了。
同行的会计人员要查核出勤率和出工表,帐目全盘弄出来至少要花上个两天,王峻不肯让陈素来就是这个原由。
王峻和刘镇东此来是因为这村委会透过管理的工头想让他们把村子另一个矿井包下来,所以王峻带了经验丰富的老技术人员来看看矿井情况。
“既然来了,就作点表面工作吧,”这是无聊着的刘镇东说的。
刘镇东撺掇着王峻一起下矿井慰问一下矿工,毕竟矿工积极性提高上来,产量也会可观。陈素可不相信这么说的刘震东,十之八九是他坐不住想乱跑了吧。
王峻和刘镇东下井了,本就为此来的陈素要一起去。王峻看看泛着微尘的入井口不许陈素跟着,请村干部带陈素去调研农村现状,村干部也觉得接待大学生很体面。被拒绝同行的陈素很恼,但王峻说不许就不许,陈素也是没办法。
会计人员在忙着,那位经验丰富的老技术员被这一路颠簸地终于缓过气来了,蹲在树荫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矿泉水。
陈素被村干部殷勤地领着去看村里的人家,这的人不富裕也有些愚昧落后,但他们的笑是真的。老婆婆端出来的泛着油烟味的放着红糖的茶水和妹妹端给他喝的是一个味,尽管陈素不爱喝还是都喝了。
剧烈的响声有天崩地裂的错觉,陪着陈素的村干部脸黑了,“矿井塌方了!”
矿井塌方了!!!矿井炸了!!!
一声声震动了整个村子,所有的人发疯似的往矿井方向跑。人群中,陈素在跑着,王峻呢?刘镇东呢?陈素脸苍白无血。
全都乱了,围观的人,哭喊的人在被无数土方淹没的矿井入口处叫喊着,有的妇女爬在山石上用手去挖,片刻双手就已血淋淋的了。
茫然一片的陈素看着那被如山的土石方堆积了的入口,王峻在里面再也出不来了,以后的人生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桎梏他了!他自由了!?
那一刻,陈素的手在抖,不停地在抖,除了那被淹没的入口处之外,陈素看不到任何东西,奇异的是,耳朵听觉的灵敏度在上升,身边的细语如浪不断地传来,“老板也在井里,不能让他们把钱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