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蓝天似乎暗自松了一口气,俊美的脸上却无一丝流绪:“那是当然,阏氏,请!”
她心下有些懊悔,脑中浮现起禺疆疯狂、痛苦、绝望的脸庞,可相对来说,匈奴的兄弟与老幼妇孺,眼下更为重要。雨水顺着脸庞流淌而下,冰凉刺骨,她的眸底水雾浮升,渐至迷蒙,吸了吸鼻子,平静道:“请容许我跟他说几句话。”
未蓝天点头答应,滂沱大雨中优雅淡笑。
杨娃娃凑在麦圣的耳边,低声呢喃了几句,随即苦涩轻笑,黯然一叹:“麦圣,记得把我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与单于,切记!”
麦圣僵立着,呆呆地看着漠南匈奴大单于深爱的阏氏绝烈地扯动马缰,一马当先地往西南方冲掠而去,果决的身姿跃动于天地之间渐行渐小,勇敢的气魄,雨水冲刷之下,愈加鲜亮。
未蓝天紧紧跟上,消融于苍茫的天地之中。瞬间,白茫茫一片朦胧、混沌,月氏三万人马消失殆尽,仿佛从未出现过。
猛然的,麦圣感受到一种严重的灭顶之灾,尖利地撕扯着自己,痛得他几乎引刀自戮……只不过他不能,现在还不能……
☆☆ 倾盆大雨,浇在每个人的身上、脸上,浇灭了所有的激情与振奋,剩下的只有疲惫与恐惧。累累尸体,马蹄践踏,剁成r泥,猩红的血水肆意横流,触目惊心。马上骑兵,仍然激狂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从来没有第三种选择。横刀杀戮,已经成为一种惯性。
刀光相撞,碰撞而出的,是苍白的雨点,也是耀眼的光芒,更是生命的呜咽。
杀声震天的战场,已经成为鲜血的荒原。
“单于,快走!”伦格尔满脸雨水,气急败坏地大声叫道,“突围出去,保存人马!”
禺疆震开欺近身前的刀尖,扬声喊道:“不可,我不能让兄弟们寒心。”
十六万骑兵已经死伤大半。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地血溅当场、摔落战马,他万分悲痛,悔恨的泪水混合在雨水之中,簌簌滚落,更多的泪水,回流到心中,淹没了他的心,苦涩、悲绝。
他万万没有料到,李牧出动奇兵,以两翼包抄法从两侧出其不意地围剿;左右两翼兵马潮水般滚滚动地涌来,携雷霆万钧之势,纵横冲杀,从中间拦腰截断,如此一来,十六万骑兵分成两批,孤军奋战,犹如困斗之兽。赵国十余万士卒,锐不可当,严密围合,并无一丝缺口;又有数万弓弩手伏击在侧,强弩s杀,一时之间,杀声震天,横尸遍野,天昏地暗。
任是匈奴多方突围,始终无法成功突围出去。
又有一个骑士惶急道:“大单于,战死的好兄弟都等着单于报仇呢,切不可意气用事呀,单于!”
混战之中,又有三个士卒围攻上来,禺疆力贯双臂地挥出宝刀,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横扫千军一般荡开所有的攻击,果断地叫道:“不行——”
“大单于!”周围的骑士纷纷叫唤,劝慰单于突围。
一剽悍骑士狠狠地咒骂一声,一马当先地冲将出去,挥动着银光闪闪的大刀,高声喊道:“我来开路。”
紧接着,骑士们毫不畏惧地紧跟其后,杀出一条血路。
伦格尔快速地砍死一人,催促道:“大单于,快,不可耽搁!”
禺疆放眼一扫,深深呼吸,眼眸决然地抽动,喷出万丈凛冽的光华,扫过众等骑士期盼的脸庞,猛扯马缰,胯下战马奋力驰骋,怒然地朝着血路狂奔,突围而出……
伦格尔亦紧跟其后,狂杀冲出……
十六万骑兵,突围而出的,只有三万多;十余万人,抛尸荒野,葬身血水淤泥之中,莫可分辨。所幸的是,李牧追击了五十里就下令回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雷雨渐渐止住,天地间清新透彻,弥漫着雨水的湿气与泥土香气,沁人心脾。三万多骑兵慌不择路地逃亡,终于在天黑之前接近单于庭,自是碰到了麦圣率领的三千骑兵。
禺疆尚未从惨败的y影中清醒过来,接踵而至的,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突遇月氏三万人马,月氏王子未蓝天带走了阏氏。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据麦圣说,月氏早就知晓匈奴与赵国大战,特意从月氏赶到单于庭,目标就是他的雪,却在路途中恰巧碰上……月氏如何得知她的?掳走一个女子,又是为何?
想破了脑子,他仍是得不到答案。
麦圣战战兢兢地站在眼前,神色羞愧。他冲动地想要c刀砍掉麦圣的脑袋,然而,仅存的一丝理智缓解了他的暴虐,她的一席留言,扼杀了他所有的暴躁与疯狂。
她说,我爱你,我的心永远与你在一起。不要悲伤,也不要冲动,请你相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完整无缺地回到你身边。我也相信你,相信你会接我回家。我会一直等你,等你率领大军来接我,一直到草原秋天来临的时候。
麦圣的眼色少有的狠烈,悲痛道:“我没有好好保护阏氏,大单于不动手,我也会自己动手!”话毕,他急速地引刀砍向自己的脖子,速度之快,让人防不胜防。
铿然一声,凄厉的刀刃互撞之声,凛凛而响。麦圣虎口一震,辣辣的疼,握不住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他直愣着眼睛,坚硬的目光从手上移开,惊疑不定地看向伦格尔。
伦格尔小眼微眯,硬声道:“兄弟不必如此!大单于并没有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