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的阿珈兰已经无法参与进去,只能坐在耀眼的篝火旁看着大家的欢乐。她手中抱着蔡琰刚刚放下的胡笳,轻轻抚摸着,仿佛在温柔哄弄一个孩子入睡。而年少活泼的鲁莎玛与人们欢庆的一塌糊涂。
“春风吹开了金色的莲花,天边的云彩送走了晚霞……”
这是草原上传唱至今的古老歌曲。在这首歌中,有无数的匈奴儿女如歌中所赞美的莲花般绽放又凋零,永生不息。
“为什么会听到这首歌曲?”阿珈兰苍老的双眼并未发现任何人在弹奏或演唱这首歌曲。
但这首歌真的太好听了,好听的令离开东王庭后多年未能安稳入睡的阿珈兰安详的闭上疲惫的双眼。
闭上眼睛并不是黑暗一片。在歌声中,阿珈兰看到年轻时与左贤王兄妹度过的所有岁月。有苦、有泪、有欢笑、有希望,有彼此的守望相助。
阿珈兰还看到那个喜欢穿着如火的红衣、活泼任性的楼嘉在盛夏的草原上自由舞动,渐渐的、出色的成长。也看到像雄鹰一样驰骋草原的左贤王,保护着分奔离析的家园。
“婆婆,你累了吧?”鲁莎玛看到曾祖母快要睡着,暂停玩乐过来照顾曾祖母:“我扶您回去休息。”
鲁莎玛?阿珈兰知道自己唯一留在这个世上的血脉就在面前,可是为什么没有办法再次睁开眼睛爱怜她?
“婆婆,婆婆。”鲁莎玛想要把曾祖母叫醒,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与平时完全不是一个态度。
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是鲁莎玛?还是……所有的回忆中的人涌现——如此多的回忆,阿珈兰知足。
鲁莎玛看到曾祖母的笑容,认为曾祖母是被晚会的气氛所感染,开心的笑起来:“婆婆,和小孩子一样啊。”
“木虏、楼——嘉——”阿珈兰从如海的回忆中紧紧抓住这两个人,微笑着的嘴也轻轻的吐出这几个字。
鲁莎玛没有听清曾祖母说的,将耳朵靠近曾祖母:“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阿珈兰已经听不到鲁莎玛的声音,同时悲切的感受到自己放不下的人不是这两个自己曾付出整个生命的人,而是自己永远不会见面的遗憾之人。
鲁莎玛仔细的听着曾祖母的话,却又听到了不同的话:“嘉——伊黎,柯诺——邪。”
“什么?婆婆你要什么?”鲁莎玛听不懂曾祖母所说的话,更加的靠近曾祖母。但是当自己皮肤贴到曾祖母的皮肤上,鲁莎玛完完全全的清楚——曾祖母再也不会开口。
就在这个天下千千万万人心之向往的草原盛宴之中,历经沧桑的阿珈兰再也不会睁开双眸注视着。
左贤王与蔡琰的交谈还在继续。与之前不同,此刻完全是左贤王在妥协。
“祜古渠不会背叛我。”左贤王伸手拭去蔡琰即将流出眼眶的泪水,温柔的说:“和我回东王庭,为我生儿育女。”
蔡琰的脸被左贤王的双手托起,使她不得不正视想要避开的左贤王。
“我是个汉人,没有资格为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左贤王生儿育女。”蔡琰说出这句话的后,心中是那么的痛。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
左贤王面色温和的看着蔡琰,说:“我恨汉人,但原因真的好荒谬。你逃走后,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想找到你……你是个聪明的汉家女,你能告诉我吗?”
左贤王料想蔡琰不会再逃避。于是双手放开蔡琰,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蔡琰看着面前这个安静等待自己回答的左贤王,出逃来第一次肯正视一个问题:她在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后,与祜古渠留在这里而没有回汉朝的原因,是什么?
这一刻,蔡琰明白: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会选择放弃,尊严、骄傲、身份、地位、顾虑,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这种情况,就是——
蔡琰不计后果想要对面前这个男人说出的答案,不幸被人打断。
只见左蠡向谷王飞奔而来,面色惶恐的说:“阿珈兰……阿珈兰她……”
左贤王看着左蠡向谷王慌乱惶恐的神情,瞬间意识到他想要表达的。
“阿珈兰回天上啦。”左蠡向谷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实实在在下了很大的决心。
“天——上?”左贤王愣住,希望自己听错。
左蠡向谷王没有说话,只能缓缓的低下头,表示哀悼。
左贤王没有任何的思考,转身奔向嘠奇部落,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仿若孩子追逐戏谑的风般,循着风的转换改变而动。回想起曾经的自己,在阿珈兰温柔的注视下哪怕再苦再累,也会擦干泪水为她和楼嘉绽开笑容,紧紧抓住从指缝间逝去的风,不停的奔跑。逐风的少年,似乎从没有真切将风抓在手中。
左贤王善变,蔡琰见他第一面便知道。可是蔡琰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左贤王。
本以为她已经下了最后的决心,现在才知道这个决心还是不够坚定。
“夫人,我陪您回去。”左蠡向谷王难掩痛苦神情,但还是担起责任护送左贤王的女人。
已经无所谓了。去哪里也无所谓,生活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
左蠡向谷王跟在“无所谓”的蔡琰身后,似乎也做出某种决定。
夜晚还欢庆到染红半边天的嘠奇部落,在迎来初升的太阳所放射的第一缕光线时,却悲切万分。
阿珈兰在嘠奇部落只是一个和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