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梁若谷拖长调子念完,冲方思慎挥手:“老师再见!”

方思慎感觉十分无力。问题学生固然没辙,好学生又怎样?赶上看老师笑话的时候,他们都是一样一样的啊。

从国一高后门拐出去,有一条“7”字形胡同,恰好通往甜水坊三道街。高校联考前夕,方思慎偶尔跟着胡以心走过一趟,此后便常常利用中午的空档,从这条捷径插出去,横穿甜水坊,折上永昌大街,瞻仰禁宫外墙以及启天门、承天门这些古建筑。故地重游,虽然多年没走过,胡同深处大体格局却没什么变化。

方思慎走到“7”字拐弯处,往前行了不过几步,忽听身后有人喊:“方老师!”停下来回身看时,原来拐角处往里延伸出一小段,形成短短一截死胡同。尽头有棵歪脖柳树,两侧码着附近人家的废旧建材,拥挤脏乱,不留神根本看不出来。几个国一高的学生正围在那柳树下,声音就是从人堆里传出来的。

扫视一眼,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何况自己本算不上正而八经的老师,谁会这么殷勤打招呼?听错了吧……正疑惑间,那个声音又传出来:“方老师!方老师!”一个学生被围在当中,正从树枝底下伸出胳膊冲自己热烈挥舞。仔细辨认,竟是不久前摔门而去的洪鑫垚。

方思慎惯于宽厚守礼,人家这么热情致意,他下意识地総-u,n⑿回觕骸鞍。你好。”两条腿也自动迈了过去?/p>

走到近处,突然又有一个声音传来:“方老师好。”

循声望去,更加意外,竟是梁若谷。他体形偏瘦,侧身站在别人后面,从外边一点看不出来。

点头招呼:“啊,你好。”

转头去看另外几个学生,都不认识。其中两个虎背熊腰,又高又壮,另两个站得稍远一步,环臂当胸,摆出的是时下年轻人最流行最酷的造型。

来不及多问一句,洪鑫垚的脸已经凑到跟前:“方老师,您不是叫我找您要前几次落下的笔记?正好现在有空,我跟您去复印行吗?”

方思慎想起之前他站的位置,忽然明白了:洪大少爷正在被人包围。

脑子里还没想出该怎么应对,口里顺着他的问题回答:“行是行,不过我正要去文献馆看个展览……”

“那太好了,我还没去过文献馆呢!不如先跟您一块儿去看展览,也增长些知识!”

方思慎第一个念头是替那些隋唐写本和宋版书叫屈,不由得皱皱眉:“是古籍展。”

“古籍展是吧,”单凭读音,洪鑫垚拿不准“guji”是什么东西,只好接道,“我对这个最有兴趣了,您就带我去吧,走吧走吧……”死乞白赖粘着方思慎往外走。那几个男生都没说话也没动作,就这么目送他二人走出包围圈。快到胡同口,梁若谷冷不丁在后面喊:“老师再见!”

方思慎一惊,回头:“啊,再见!”

师生二人一路无言。方思慎知道自己被利用了,懒得和洪鑫垚搭腔。对于这群十几岁少年的行事方式,心中也有些厌恶。进了文献馆,找到古籍展览大厅,把洪大少爷彻底晾在一边,自顾欣赏去了。

洪鑫垚不敢这么快出去,怕周忻诚那伙人等在外边堵自己。看见大厅角落里放着多媒体机,便上去鼓捣打发时间。本以为能看个视频打个游戏,点了半天才发现全是展品详细说明,一页文字里起码多半不认得,气闷无比。四下里望望,玻璃柜中摆满旧纸片和线装书,看的人并不多,一个个屏息凝神,小心翼翼,整个大厅静得连吸气声都清晰无比。

实在无聊,只好看人玩。没有美女,也没有长相怪异特别的人,很自然地便去看唯一认识的那个。

方思慎低着头,眼镜往下滑,索性摘下里。

洪鑫垚心想:“咦,原来方书呆戴眼镜装蛋。”

从头看到脚,没一件新样行头,心想:“书呆子真穷。”

方思慎欣赏完一列展柜转回来,洪鑫垚留意上的刺绣logo,居然是国际名牌,心想:“式样太旧了,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破烂。”

站得脚脖子有点酸,直接就往地上坐,继续研究。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看看他身上校服,道:“同学,厅外有休息处,请不要坐在地上。”

洪鑫垚悻悻起身,方思慎正好走到这边,瞅见他的狼狈样,道:“既然来了,看看吧。”也不等他答话,转身又瞧起了第二列。

洪鑫垚犹豫一下,还是跟过去。以为方思慎会给讲解,谁知他竟像彻底忘了自己存在似的,魂都被那些玻璃柜子里的烂纸片勾走了。憋了许久,想出声说点什么,四周宁静的氛围竟似越来越沉重,压得他不知如何开口。忽然瞥见一本巴掌大的蓝皮线装书,不禁好奇问道:“怎么古时候就有这么小的书?”

“有的。口袋书古已有之,并不是现代人的发明。”方思慎刚说到这,身后有人插话:“是不是科举考试作弊用?”洪鑫垚与他同时回头,大吃一惊,后面冒出来的竟是梁若谷。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梁若谷并不理他,只对方思慎道:“我听方老师说才知道有这个展览,跟您一起看最合适了。”

方思慎却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科举作弊小抄当然不乏口袋本,不过这个倒不是……”

洪鑫垚暗地咬牙跟在后头。本来想着耗一会儿便悄悄出去看看情况,现在却不敢轻举妄动了。梁若谷明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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