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还有我们在!”
吴浩对于一切事情,总是过于简单和乐观,苏锦无比羡慕他这一点。他轻轻晃着摇椅,像哄小孩子一般哄着老奶奶睡着,望着在风中轻轻摇曳的花簇,轻声问:“你知道花朵所代表的含义吗?”
“花朵?”苏锦的问题让他摸不着头脑,于是他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便继续询问了下去:“什么含义?”
“它们代表着美丽,祝福,热爱,喜悦还有——”
“还有什么?”
苏锦的眸子暗了暗,目光温柔的落在熟睡的老人身上,没有回答。
老人的睫毛微微颤动,很快又转醒。她抬头看了看站在摇椅后的苏锦,目光中带着睡意和茫然。
“怎么了?”苏锦向前躬身,微微为她挡了些阳光,微笑着问。
“没什么。”老人像是终于清醒了过来,回应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刚刚做了个奇怪的梦哟。”
“什么样的梦?”
“梦见我一个人走在沙漠里,到处都是金灿灿的沙子,我走啊走啊,走啊走啊,一路又晒又渴,但就是走不出去。”
“然后呢?”
“然后一个带着斗笠的渔夫,递给了我一碗水。”老奶奶皱着眉认真回忆着,很快又绽开了笑容:“喝下去之后就舒服多啦,我就醒过来了。”
“是吗?”苏锦将头搭在老人的肩膀上,轻轻搂住她瘦小的身躯,闭上眼睛,隐藏眼中一抹悄悄的弥散苦涩:“那太好了。”
老人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脸上的笑容从未散去。她仰头注视碧蓝的天空,喃喃的说:“大概……快下雨了吧。”
从那天之后,老奶奶的记忆力和身体,变得越来越差。
她渐渐变得无法走路,变得少言寡语,无法自如的进食。每天躺在床榻上,目光迷茫的盯着天花板。天气晴朗的时候,苏锦就会推着轮椅,带她在院子中晒太阳,给她讲每种花的名字。
她忘记了很多很多事,鲜花,阳光,自己的名字,喜欢的书籍。苏锦每天都在一旁,将书中的故事一个字一个字念给她听;带着她抚摸每一朵她曾经照顾过的,美丽的花;将她最喜欢的点心,泡软之后,一点点喂给她。
他们努力的让她记住,这花的触感,阳光的温暖,空气的芬芳,微风的清凉。以及,无声的陪伴。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老人身体和记忆的恶化。她忘了改如何进食和行走,忘了花朵的品种和盛开的样子,忘了叮嘱他们去照顾这些鲜花。最后的最后,终于连他们的名字也忘了。
苏锦坐在摇晃的秋千上,像老人一样,茫然的,执着的注视着天空。他听老人说过,难过的时候,只要仰头望着天空,太阳就会晒干眼中的泪水,照亮心中晦暗寒冷的角落。
花瓣随着风四处飞舞。远处的云,自太阳的两侧,慢慢堆积起来,涂抹在开阔的蓝天上。暗金色的光慢慢流动开来,渲染着云朵,铺洒于大地。
如夕阳一般沉稳而温暖的光,将整个世界都镀上了淡淡的金色。周围不知何时起了变化,花瓣依旧飞舞着,脚下却变成了柔软无比的云朵。他被包围在轻柔的云朵之间,细碎的星河在其中闪烁飞舞,有红色的鲤鱼自碧色的天空中缓缓游过。
苏锦怔了怔,跳下秋千,伸手触碰周围的空气。空气像是平静的水面一样,晕开了一圈圈涟漪。
不远处,有人坐在岸边悠然的垂钓。那是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渔夫,破旧的草帽低低的下压着,看不清容貌。
渔夫的脚下,是流淌在洁白的云朵中的湖泊。湖泊清晰的倒映着天空的景象,无风无波,如同静止,分不清哪里天空,哪里又是水域。
他将竹竿插在石缝里,支着下巴静默的盯着水面,并没有因为苏锦的到来而产生丝毫的变化。
苏锦注视了他一会,才迈步走到他身边,犹豫着问:“你在钓什么?”
渔夫没有看向他,支着下巴动了动鱼竿,懒懒的回答:“还能钓什么,当然是鱼了。”
他转头看了看悠然游荡在半空中的,五颜六色的鱼,继续追问:“这些都是你钓来的吗?”
“是啊。”
苏锦注视着包围在身边的鱼,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忍不住感叹:“真厉害啊。”
“厉害吗?”渔夫像是斜了他一眼,冷漠的声音平静无波:“那对我来说是再沉重不过的事情了。”
“沉重?”
鱼竿颤抖了两下,一直百无聊赖的渔夫终于打起了点精神,手臂一扬,一只金鱼便咬着鱼线飞了出来。
渔夫将金鱼取下来,放进苏锦掌中,压低的帽檐下看不见表情:“每一条鱼都是一条生命,它们敏感脆弱,又恋恋不舍,照料起来,真是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那……”白色的金鱼在他的掌中悠闲的吐着泡泡,头顶上红色的冠,鲜艳的如同盛放的花。他轻抚着金鱼,仰头问向渔夫:“我可以带走……并照顾它吗?”
“不可以。”渔夫扬了扬下班,拒绝的果断而干脆:“你没有权力决定它的去处。这是自然的规律,无可避免。”
苏锦失望的低下头,金鱼扭动着身体,对视上他的目光,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给予他安慰。
他闭上眼睛,竭尽所能的感受着游荡在掌中的,是沉甸甸的,生命的重量。良久之后,才慢慢吐出一口气,轻轻松开了手。
鱼儿在他身边游荡了几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之后才扭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