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一堆废墟上时,从来没有那么恨过,恨得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那天我突然想起祖父的一句话,他说,我们叶家,没有自甘平庸的人。”

说完这句话,叶孤城回神,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握在另一个人手里,他低头,就看到因为太过激荡的心情紧握的拳,指甲划破了手掌,点点血液染在其上,这时他才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疼痛。怔了怔,动了动手指,西门吹雪一脸淡定的放开了握住他的手。

“所以你决定复仇对吗?”虽然叶孤城没有说出那场大火怎么来的,但以西门吹雪的聪明,又如何猜不到,就因为这样才觉得痛惜。看着他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满脸痛恨紧握着拳,终于忍不住握了上去。

叶孤城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西门吹雪,冷声道:“你要阻止我吗?”

西门吹雪沉默半晌,开口道:“你本不该这般。”

他又何尝不知不该这般,但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的话,自己的父母的惨死就是应该?

“那南王世子是怎么回事?”西门吹雪想了想又问道。

“复仇的第一步就是武装我白云城,所以我在联络武器时遇到了他,发现……他野心勃勃,竟想要篡位,而我只要那个人痛苦就够了,于是我们一拍即合,我助他登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西门吹雪听罢沉声道:“那么他背着你做的事你知道吗?就像这次的替身事件。”

叶孤城沉默。

“你这算是与虎谋皮。”最后西门吹雪下了定论。

叶孤城闻言想要反驳,转而想到唐寻的口述,又闭上了嘴,的确,南王世子做的事情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现在更是联系不到白云城内部,种种的一切都在表示他被那个他从来没有看在眼里的徒弟背叛,但以他的骄傲,这话又如何说的出口。

沉默半晌。

西门吹雪也不在意他的沉默,拿起桌上的剑,一寸寸抚过。叶孤城看着他的动作。

“你做着与你的剑道相悖的事情,你说过的诚于剑,而现在,你连剑都背叛了。”

叶孤城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他痛苦之源。

他抛弃了他的剑道,背叛了他的剑,所以再也拿不起这陪他多年的伙伴。

“我待如何?”

“你告诉我我待如何?!”

好似终于承受不住一般低喊出声,又在看到西门吹雪清澈的好像能看清他隐藏一切肮脏的眼神下落荒而逃。

西门吹雪划过剑柄细致的花纹纹路,缓缓摇头:“是你拒绝它,而它一直在等待你,如果要说的话,是你该拿起它。”

“不。我做不到。”叶孤城颓声道,声音里带着浓厚的仿佛要溺死人的压抑,他那明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现出深重的无力,即使在复述过往事情时也没有出现的无力。

“我的道和你不同,我的道是诚于人,坦诚面对本心。”

“就算身负血海深仇又如何,我心即剑,我心之所向即为剑指。”

“无所顾虑,无需顾虑。”

“所以就算为了复仇而拿起剑又如何?我不需要别人的赞同,我只要走自己觉得对的路。”

叶孤城看着一脸严肃说着他的剑道的西门吹雪,只觉得自己的身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原来自己所纠结的,所痛苦的,在他看来一切都不算什么吗?

他的论调前所未闻,但又是那么的让他心折。

西门吹雪即使在说着如此离经叛道的话时脸上也是无甚表情,甚至一丝波动都没有。在他的眼里,皇权是什么,皇帝又是什么?

就是这份淡定从容才让叶孤城震撼之余,有了一种败了的感觉。

无关剑道,无关招式,只为这份洒脱和心胸。

他自认不如。

“与自己的剑道相悖,那就改变剑道。何为剑道,那是我拿起剑的初衷,当有天觉得自己拿不起这剑,如果不想弃剑,那何不反其道而行之,自然迎刃而解。”

“我御剑,而不是它左右我。”

说罢,西门吹雪拿起那把海外神兵挽了个剑花,流畅的动作带着舍我其谁的强大气场。这不是什么高深困难的招式,也不是什么快速的让人看不清的动作,只是一个寻常的,随便一个学剑之人就会挽的小技巧,偏偏让叶孤城移不开眼睛。

按理说如果有人,别说拿了,就算碰一下他珍若重宝的剑,他也是要给那人点教训的。可对象换成西门吹雪的话,他心里掀不起半分波澜,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的满足感。他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看着西门吹雪随性而起的剑舞,白衣翻飞,凛然的杀气化为乌有,剑锋所指,精准的剑气如臂使指,一套剑耍下来,一个神采飞扬,笔锋犀利的“道”跃跃然于眼前。

叶孤城的眼里划过赞赏。

这个人,的确有让人心折的魅力。

而且他和自己是那么的合拍,让他忍不住也想做些什么。

心动然后行动,站起身,抽出西门吹雪扣在腰侧的剑,剑锋的利芒随着被抽出剑鞘的一声低鸣一闪而过。

叶孤城随着西门吹雪的动作,配合着他在身后一样用剑气在那个“道”字旁边写下什么,如大海般磅礴的剑息惹得手中剑发出声声震颤。转瞬间一个巧夺天工的“剑”被深刻的刻在刚才西门写下字的左边墙上,如游龙惊鸿,清新飘逸,如叶孤城这个人一般,给人贵气而高不可攀的感觉,和旁边铁画银钩的“道”相得益彰,两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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