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魁一声低叱舍镰入阵,一双肉掌虎虎生威齐头并进往白玉堂身上招呼。商杓无奈也只得跟上前去,留了个心眼带上峨眉双刺。
一入烂柯,万物为枰,人为棋子。
白玉堂率先抢占了阳,如此一来孙魁便从阴位入阵。烂柯阵内松松散散七八子遥相呼应围了一大片地域,孙魁只两步就横穿九道贯纵其气来到白玉堂附近。这诡异位置弄得一门心思埋头于正经武道的孙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就以侧目望向身后的商杓,手下攻势也因此偏了些许。
白玉堂不退反进,咬牙一挪前行小飞。孙魁穷追不舍横移一步,正巧落足于白玉堂跟前。小家伙身形一矮往侧方行进,正是一记扳手围至孙魁左首位。一飞一扳步步紧逼,棋中称之为五六飞攻。
“左前!”已瞧出端倪的商杓狗急跳墙发号施令。
孙魁遵照商杓之令转身掴掌,正落脚在白玉堂两处落足点折转处。棋从断处生,一手断,紧随其后便是你死我活错综复杂的激烈绞杀。
白玉堂行一手长与星位之子隔行接应。这几下不容间隙全仗真气提携运作,已然超出其身限度。小家伙摇摇晃晃屈身一挺扑勉强够着地,脚踝一扭趔趄几步,半个膝盖直挺挺砸在一枚布阵的石子上,一手捂了膝头一手支在雪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孙魁见状喜出望外,跟进直逼。于阵法中,这一手行了靠。
白玉堂疼得恨不能缩成个雪团子直打滚,眼见孙魁一掌临近噙着疼出的泪咕噜一下笨手笨脚转到边上行了黏招。棋局上的黏在占地拓气上属于末招,却能提防对方的乘虚而入,故能固守本土使己方厚实坚不可摧。
烂柯阵里的孙魁就是个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夫,偌大江山棋枰他只紧紧盯死白玉堂穷追猛打。白玉堂一味躲闪全无反抗之力,躲闪起来也极为吃力稍一不慎便会落入孙魁魔掌,然而乱中有序自成一道。孙魁进他就歪歪扭扭退,孙魁迟疑他就偷鸡摸狗点一两手。虽强弱分明孙魁却始终不能擒住白玉堂,每每都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白玉堂以匪夷所思的行径躲开。
烂柯阵在两人对抗下从虚入实,阴阳缠绵大龙初现,不知不觉中已入了杀局。
商杓不善弈局,故一直微蹙秀眉冷眼旁观这一切。她立于一角三三位,待局势渐朗也瞧出一二。看似孙魁单方追着白玉堂满地乱打,实则是白玉堂就是个肥而不腻的白花花大诱饵引诱一根筋的孙魁往死局走。商杓想通此中关窍大惊失色即欲出言制止,不想暗地里飞来几粒石子恰到好处封了她的哑穴及几处重穴。北斗双侣中的杓星在寻常境地里哪会轻易受到如此暗算,实是关切心乱又放松了警惕,才被谷篱一击得手偷袭成功。
谷篱瞧孙魁追白玉堂这一幕上蹿下跳跟跳梁小丑似的颇为有趣,断不容许遭旁人打搅。
白玉堂气喘吁吁九死一生,孙魁愈挫愈勇紧追不放,被晾在一旁的商杓急得满脸烧火却只能干巴巴瞪着。一大一小又是一个追一个逃过了片刻,谷篱总算看得腻味乏了兴致。飞蝗石在掌心啪嗒啪嗒灵巧转悠,继而嗖嗖的两声破空弹越而出。
谷篱两不相帮将一碗水端得不能更平,一粒石子打向孙魁,另一粒石子指向白玉堂。
孙魁的攻势甚嚣尘上一路陡行,谷篱这手石子玩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精妙绝伦打断其愈加嚣张的势头,震得孙魁打嗝般上气不接下气腹内发闷。这突然迸出的石子于白玉堂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小家伙极为狼狈地险险跳起,然而腿短力小终究避闪不及,梁丘穴上再遭创痛。谷篱下手留了分寸未尽全力,可依然痛得钻心。
发觉有人埋伏,孙魁发了狠不顾一切去抓白玉堂。白玉堂身形虽不入流然举棋若定步步筹谋,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见二人双双惨遭祸害灰头土脸,谷篱乐不可支故伎重演,一时间飞蝗石疾风骤雨铺天盖地,一袋子存货须臾间洋洋洒洒丢了个精光。
此刻商杓终得以冲破束缚,急不可耐道:“魁哥快走,不然就迟了!”就再走不了了。
打到酣处的孙魁一记重拳停在半空,一脸费解地回望商杓。为何如临大敌要走?埋伏又能如何,我不也完好无损一路势如破竹,再多的石子也无非多来几拳而已。
白玉堂已然大汗淋漓几近虚脱,发上沾了雪,半缩在雪堆里呼哧呼哧直喘气。那精雕细琢的眉眼少了些焕然多了丝坚毅,顶着以倔强铸就的尖锐棱角刺出去。他知晓谷师傅就在近旁,却摸不透谷师傅的心思。而无论出面与否,白玉堂始终将自身置于单打独斗一无所依的境地里。
失去了师傅,失去了猫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见白玉堂浑身颤抖眼神迷离,偏一脸死不瞑目地以目光死咬孙魁不愿撒开,凭零星一点执念吊在阎王殿门口徘徊游荡,谷篱自觉不能再闹了不然真要被玩死。北斗双侣本就被烂柯阵围得焦头烂额,谷篱一出手登时将二人手到擒来困死在烂柯阵里。捉了这两条漏网之鱼,阴山教此次进犯可谓全盘皆输。
白胡子老头战战兢兢抱着瘫成一堆烂泥的小家伙出阵,绷紧做作的手直抽筋。
白玉堂揪住谷篱飘飘欲仙的白胡子,有气无力道:“师傅……师傅死了。”
谷篱心下略惊,到底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红光满面的脸色也不削减半分,“看开些,谁人没有化土的那一天。”
“猫儿,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