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男子的容颜隐在半暗半明里,细细的眉眼,微微泛亮的长发,白色的衣袖上细致纠缠的竹叶暗纹在子夜下,看的不清晰。
商白芙不知道为什么,就愣了半晌,垂下了眸:“嗯,灵渊镜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那”他弯了唇,神色温柔如着微凉的月光,“再见了,邶姑娘。”
商白芙抚着杯盏的手顿住,抬头时面前早已不见了白衣男子的踪迹,唯有静谧的月光透过沙沙作响的竹林,一路流淌,蜿蜒成河。
很快树林下就传来了低浅的脚步声,商白芙稍微怔了一下,就想晏司才走,应该不是他。
果不其然,重新出现在树影交错里的,是衣服洗得发灰的少年墩子,桌上碧莹莹的茶水谁都没有动,她抬起手来随手将茶水泼到了旁边的草丛里,萤火虫被惊动从灌木丛里飞了出来,温暖的光照亮了女子白皙的侧颜,她将手搁在了石桌上,托着腮,拉长了音调,懒洋洋地道:“坐吧,我有事要问你。”
“”墩子只是略一犹豫,就走了过来,在白衣女子的对面坐下。
“能说话也能写字对吗”商白芙问着那个被所有人都当初是哑巴的少年。
“是。”因为长时间不曾开口,骤然说话,少年的声音沙哑的像是吞了石粉般不成样子,“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最初你让我接下如月城的任务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在收到千色琉璃盏的纸条后,更是让我确信间谍是紫云峰的人,能随意进出我房间的人大有人在,譬如师姐,又或者晏司,但是他们一般不会这么做,那么放纸条的就应该是平时负责打扫我房间的外门弟子,在此前提上逐一排查就是了,但未免打草惊蛇,我只是顺口问了问偶尔来送茶的弟子。”商白芙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你第一次在门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古怪,上次在青菱峰见到你的时候,那个外门弟子又说你是哑巴,不识字也不能写字,这不是太巧了么”
“仅凭这些你并无板上钉钉的证据。”墩子面无神色。
“但你先自乱阵脚了。”商白芙搁下了手肘,“云隐宗那边的任务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商姑娘你不要过问太多,照做就好。”墩子抬眸,“我来见你前,已经联络了长老,他们也已经知晓你此时的举动了。”
“长老和少主一向不合。”商白芙并无惧色,“我在如月城的时候见到了少主,按理说我如今是长老放到羽化门里的探子才是,你是站在谁那一边的还是说,让长老那边得知你为少主通风报信了比较好”
稍稍一顿,她又补充道:“我已经解开了曼珠花蛊。”
将妖宗少主云烨拉下水,她可是毫无愧疚。
墩子沉默良久,商白芙看到了他眼里一瞬间的动摇,继续说:“更何况我只是想知道理由罢了,毕竟被当成棋子在棋盘上扔过来扔过去的,不知道哪一天就死了,死前还不明不白,不是很遗憾”
墩子和她这幅身体一样,同为奸细。
果然,墩子垂下了眉睫,想了很久,才重新抬头,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姑娘,你说晚了。”
他从袖里拿出了传音符,传音符上的朱砂微微发亮,还连接着,商白芙知道千里之外的云隐宗长老一定是听到了她和墩子的这番话。
她并不意外,想了下,她刚才的那番话除了暴露了云烨外,没其他对她不利的言辞,于是商白芙站起了身来,在墩子也紧跟着起身,藏在袖中的暗箭蠢蠢欲动之时,伸出了手。
商白芙的手心里空荡荡的,墩子浑身紧绷,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商白芙却只是捏住了符箓的上端:“松手。”
墩子一呆。
商白芙就扯过了符箓,将它干脆利落地撕掉了,扔在了地面,又重新坐回了凳子上:“现在可以说了吧”
“”墩子觉得他完全不能理解面前这个看起来很正常,但种种行为又让人匪夷所思的女子的想法。
“我并不觉得长老知道了曼珠花和少主的事情,对我有什么不利。”似乎是看穿了墩子的想法,商白芙自顾自地解释,“而且我既然已经暴露了,你不妨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还是说你觉得我揍你一顿比较好”
种种理由都让墩子再无拒绝的言辞,他也跟着坐了下来,瞥了眼地上朱砂已经暗下去了的符箓,才道:“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那次我并非是去帮少主通信,只是去见你给你压制曼珠花蛊的药的云隐宗弟子被少主解决掉了,但长老那边也没想到少主会把那么珍惜的解药给你,至于千色琉璃盏,原本是紫云峰的镇峰之宝,传言是能让死人复生,是生死人肉白骨的稀世奇宝,在姑娘你在凌霄崖上刺杀云芷蓉不成,被逐出内门时,司清真人将它赠予了云芷蓉赔罪,长老那边希望你能将琉璃盏拿回来。”
“有机会就拿。”商白芙没什么要问的了就说,“没其他的事了,就走吧,我困了。”
见清丽的女子还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墩子下意识地撑了撑额,怎么弄的好像他自己非要来说着些的一样
敢情不是她威胁的么
等墩子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之后,商白芙就趴在了石桌上,夜晚的风轻飘飘的,又很清朗,她将头枕在了臂弯里,许久之后,若有似无地呢喃道:“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千色琉璃盏啊,那件事也是时候了。”
翌日的清晨,在万籁俱寂的时候,商白芙去瑶华殿和司空璇还有蒲飞白的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