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刘据又忘了太子要时刻体现出皇家的威严,还是小孩模样。
“你现在不怕父皇了?”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父皇好像变了很多,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刘据想了想,“好像自从去病哥哥打了胜仗回来,父皇就没有那么可怕了。母后,是不是因为去病哥哥打了胜仗,父皇心里高兴,才封我为太子的?”
对,多亏他的“去病哥哥”。她堂堂一国之后,竟然沦落到要靠外甥的枕边风,才能让儿子登上储君之位。卫子夫脸上的肌肉还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心里却只感到无比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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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典礼结束以后还有庆祝的宴会,除了增添册封典礼的喜庆,更是一个攀交权贵的好机会。
霍去病觉得卫青在朝堂上的作风很不错,不拉帮,不结派,不养门客,虽然不够圆滑,但是省时省力省心,而且很符合武官“头脑简单行事武断”的特点,于是也予以效仿。只是他想躲清静,别人却未必肯让他清静。
陈掌已经被找上门来的马屁精纠缠得苦不堪言,干脆把继子扫地出门,要他自立门户。霍府的下人从管家到杂役都是新来的,就连他们都不知道儒生打扮的霍去病就是传说中的主子,只知道家里有个姓西圆的账房先生,是老夫人卫少儿让主子从继父家带过来的亲信,所以身份有些特殊。这个身份特殊而且似乎和霍去病关系甚为密切的“西圆”一度惹来刘彻的不快,直到东方朔去刘彻面前告状,说霍去病“又”不尊重长者,刘彻才幡然醒悟——“东方”“西圆”,除了霍去病以外,还有谁会这么幽默?
“西圆账房”的出现其实源自一场误会。话说当时霍去病刚自立门户,“忘年交”东方朔第一次来参观霍去病的新府邸,当时两个人正一边研究《周易》一边斗嘴玩,一心要结交“前途无量的冠军侯”的马屁精们就找上门来了,一眼就认出霍去病是“陈詹事家的小账房”,来向他打听冠军侯的去向。面前坐着“东方先生”,于是霍去病自称“西圆后生”,至于他们要找的冠军侯去哪儿了……不好意思,“西圆账房”只是个下人,怎么敢问主子去什么地方、要不要和这些人结交?所有的问题都是一问三不知。
话说自从有了“西圆账房”这个身份,霍去病的生活方便了许多。他原本就长得太惹眼,如果让太多人知道他脱下盔甲以后是什么模样,这生活就彻底不得安宁了,可他总不见得永远不出门不见人。再者十八岁的将军已经太惊世骇俗,如果十八岁的将军还能文能武,难免惹来各种麻烦。于是霍去病干脆把自己一分为二——“霍将军”是个不爱受拘束的大孩子,武艺超群,却难免有些不知礼数,经常不和家里说一声就不知所踪,所以找上门来的马屁精都是绝对绝对找不到他人的;“西圆账房”名义上是账房,其实是类似于门客的身份,专门给“霍将军”出谋划策。这是个手生,但要是和他谈天说地,想仗着学识来霍家做门客的人都只有乖乖地卷铺盖另谋门路一个下场。
话说有“西圆账房”挡驾,霍去病的生活确实轻松了不少,唯一的麻烦是霍家经常有女仆甚至男仆看上清秀文雅的“西圆小先生”,而“西圆”作为一个文弱书生,面对各种骚扰都不能还手,只能逃。于是我们可怜的骠骑将军穿盔甲被女人调戏,不穿盔甲被男人调戏,在家里被自己家的下人调戏,上大街被陌生人调戏,在皇宫外面被百姓调戏,在皇宫里面被宫女、公主、还有公主她爹……哦,不对,公主她爹已经不仅仅是“调戏”了。霍去病不止一次地悲哀地猜测自从女娲造人以来,还有没有第二个武将活得比他还憋屈。
平时面对想与冠军侯攀交情的马屁精们,霍去病可以化身为“西圆账房”彻底消失,可是遇到太子册封典礼之类的宫廷宴会,他穿着官服不能脱,“西圆账房”区区一个下人也没资格陪同,想逃都逃不掉。于是在典礼上,霍去病低着头假装活雕塑,等到典礼结束后的宴会,霍去病要么躲在卫青身边装聋作哑,卫青庇护不了他的时候就用尽一切办法和马屁精们“躲猫猫”。
这里应该安全了吧?夜的帏幕笼罩了皇宫的绿瓦红墙,只有墙头的残雪在碎钻般的星光照耀下依然亮得刺眼。宴会还在继续,烛火熏出一片燎人的闷热,酒香味、饭菜香味、达官贵人身上的熏香味反而混合成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嘈杂的说话声像一群不知疲倦的苍蝇不停地在耳边嗡嗡,蜡烛的燃烧和过多人的呼吸让房子里面的空气浑浊不堪,甚至会产生一种雾里看花般的感觉。好不容易找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冠军侯,马屁精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连卫青都挡不住他们。霍去病只能假装不小心把酒翻在身上,借口更衣从宴会场逃出来。
总算可以喘口气了。和闷热的室内相比,外面微凉的晚风闻起来分外清新迷人。霍去病深吸了好几口气,听见旁边的树丛中发出的声音不像是风吹的。
“谁?!”霍去病怕是刺客,一下子把对方拽出来,想不到“刺客”完全不堪一击。这样的身手还敢进皇宫行刺?霍去病把“刺客”提到有亮光的地方,才发现自己拽在手里的是苏武。
“苏郎官?怎么是你?”
苏武见霍去病离席,便一起跟来,刚想叫他,就被他掐着脖子拽来拽去,一直等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