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全是你的。”白庄的回答满是温柔,“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哪里都是你的。”
闻听此言,洛云突然一颤,推开了白庄,呆坐一边。
白庄也不催他,过了半晌,他才低声道:“我小时候,养了只兔子,极喜欢……”
那只白兔子刚捡来时毛长肉瘦,洛云养了一段时间,便变得肥美可人了。乌蚕老人有时会冷冷地盯着,还是小人的洛云便飞也似地跑过去抱进怀里,用单薄的身子挡着不许师父看,似乎生怕一转眼,师父就用眼神把兔子给红烧了。
乌蚕老人带着洛云住在一个山洼里,那时候他还小,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人,只有这只兔子陪着,渐渐就成了心头肉、眼珠子,每天都侍候得像什么般。
然后,有一天,白兔子溜跑了,洛云跟着追了出去,等乌蚕老人回来,发现了,再遁踪过去,只见着满地断枝与鲜血。
手臂粗的树干,一人高的老虎,还有几头狼,全都折了干、开了膛,血腥味染了洛云一头一脑,他却只抱着死了的兔子,哭得几乎断了气。
乌蚕老人沉默地把兔子拉过来,在地上用锄头刨了个坑,埋进去,然后拍了拍洛云的脑袋,道:“走。”
九岁的洛云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小鼻头哭得红通通,被师父拉着走,跌跌撞撞地到了一个洞穴,里面堆满了厚厚的稻草和枯叶,几只小虎崽正张着嘴嗷嗷待哺。
“这几只都活不成了。”乌蚕老人摸着洛云的脑袋慢慢地道,“你杀了他们的妈妈。”
洛云抽了抽鼻子,结结巴巴地挤出话来:“老虎吃、吃了小、小白……”
“那你又吃了多少兔子?”
洛云答不上来,泪水慢慢涌出眼眶,听着小老虎尖利的叫声,又哭了起来。
乌蚕老人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声道:“云儿啊,人心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兵器。那兔子得了你的心,你便为他杀虎。这小老虎他日若是长大,兔子又能奈他们如何?可是如今,只为一只兔子便成了他人口中肉。永远不要爱上别人,你爱了人,就是送了那人一把可以捅你心的刀子,你的爱越重,那刀子就越利,你为爱的人披荆斩棘,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人就在背后捅你一刀,转过头,那人叫你做什么,你还是忍不住要去做。今天这兔子不会叫你做什么,可是人会。”
“云儿啊,永远不要给别人你的心,若是硬要给,也不要……”
后面的话,洛云已经记不得了,他哭得睡了过去,被师父抱回了家。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养过任何宠物,也不与人亲近,也许,那付“孤傲”的样子便是他故意练出来的挡箭牌,只觉得缩在这牌后面,便可以忘了这番滴入心头的嘱托。
没想到,今天托了白庄这只“兔子”的缘故,这番嘱托又鲜明地浮上心头。
洛云怔怔地望着双手,师父那番话,当时年幼的他不理解,现在哪还不明白?
如今的他,是不是正在铸一把锋利的刀子,再殷殷笑着送给白庄?
这把刀子,该送还是不该送?
反过来说,白庄的那柄刀子是不是已经被他揣在怀里?
可是这白庄,看起来半点害怕的样子也没有啊。
师父后来似乎又讲了什么重要的话,可是时间隔得太长,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他只觉得烦恼万分,不由地叹出声来。
白庄见洛云说了一句后便开始发怔,不由有些心急,轻声喊道:“洛云?”
洛云一颤,回过神来,看着马车窗口摇晃的帘子,才惊觉自己在哪,连忙收敛心神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