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持了有兵权的丰城侯,而这位丰城侯,便是蒋溪竹的母舅,早年,蒋溪竹能够成为太子的伴读,也和这个缘故有关。

虽然陪太子读书古往今来都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是这也不妨碍蒋公子一路读出了真才实学,更不妨碍某些人将圣贤书都读进了狗肚子。

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读书做人样样拔尖儿的劳心劳力,每天忙东忙西地恨不得为这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那本该守护这万千黎民的正主儿却在混吃混喝花天酒地的安享这盛世太平。

而即使这样,他们李家的基业竟然还没被这祖宗败了干净,也是奇迹。

蒋溪竹跟着那慈眉善目的张公公一路走出了军机处那窄的丧心病狂的门道,出了重重大内侍卫把守的门栏,前行几步,就是养心殿——李承祚登基后就搬到了这里。

养心殿外戒备森严,金琉璃瓦朱漆门柱,先帝居住的时候就没怎么苛责自己,内外修缮的金碧辉煌,虽然这殿名的意思取自“养心莫善于寡欲”。

到了李承祚这里,不苛待前面还要加一个“更”字,全然与养心殿那修身养性的意思背道而驰。

蒋溪竹自李承祚继位起便被任命为军机大臣,养心殿是常来常往,然而今日,年轻的丞相站在养心殿外,犹豫了一下,向张公公微微一笑:“劳烦公公向陛下传禀一声。”

张德英张公公是伺候李承祚的老人,自皇帝小时候就跟在身边的妥帖人,自然也知道年纪轻轻的蒋丞相与皇帝有竹马之宜,平日御前来往,从不见这位丞相如此生分,今儿是怎么了?

皇帝身边的人少说有一万个心眼儿,张德英一时想不明白,却不是糊涂,一转念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面上却是不显,顺从道:“不敢,相爷在此等候片刻,奴才通报了就来。”

蒋溪竹点点头,等在原地,不一会儿,内宫就传来了通传之声。

蒋溪竹整了整仪容,阔步迈过高高的宫门,直入了那陈设着皇帝龙椅的养心殿正殿。

殿内陈设简约不简单,明黄缎面靠垫儿铺就的御座前是雕龙刻凤的霸王怅,李承祚平日就该在这里批阅奏章接见朝臣,然而李承祚这皇帝当得太不走心,原本堆积如山的折子被散着放了好几堆儿,不是不想摞起来,只是一旦堆成了山,这桌案前站的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王侯将相,统统要被折子挡住真容,皇帝最多能瞧见那来人是不是个谢顶。不仅如此,他那常用来做御批的朱笔十分随意的陈在案上,兀自显出一种多年无人问津的哀怨和寒凉。

蒋溪竹被皇帝十万火急地招来面圣,却连李承祚的毛都没看到,环视殿内一圈,只能和举头三尺那“中正仁和”的匾额相对无言。

他进门之前执意让张公公通传,一是为了礼数,二是想到了昨天的传闻,并不想将那不该入目的事情看个满眼,有意提醒李承祚遮掩的。

如今看来,倒是他多此一举了,李承祚根本不在。

蒋溪竹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见西暖阁的方向传来脚步声。

蒋溪竹回头看去,只见明黄的帷帐后借着日光透来一个挺拔修长的人影,走路的姿势与京中纨绔那一摇三幌的顽主姿势倒是有天差地别,不显轻浮倒显厚重的沉稳,那是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天潢贵胄的生机。

帷帐一掀,一身龙袍的青年笑容慵懒,未着与龙袍相称的冕毓,只是齐整地用玉冠束起,勃发的英姿在金砖铺就的宫殿中烨烨生辉,万里江山的容光,都不及他那一双勾魂摄魄、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蒋溪竹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怔了一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为臣子却在御前失了仪行,忙掩饰自己瞬间的失神,低头行礼道:“臣参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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