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且又是遗腹子,和哥哥们年龄差距悬殊,两岁之前母亲去世后,除了大哥之外家里便没有人待见他了,碍于大哥长者的威严,其他人倒是不敢随便打骂他,索性选择了更残酷方式——漠视他的存在,不和他说话,视他为周围看不见的空气,大哥经常为此训斥他们,然后带着年幼的土方到河边安慰他。经常夸奖他、鼓励他走出去开阔眼界并出资送他来东京念书的正是大哥。
“十四郎将来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呀。你长大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我就是知道!”大哥总是一边温柔地抚摸他的头一边重复着这句话。每每想起这番情景,土方的心脏就像被什么狠狠抓住一样,一揪一揪地疼,几乎透不过气来。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自己,都是自己的错!若是自己经常回家走动,或者根本没有来东京的话……至少能见上大哥最后一面!
追赶的过程中,许多往事的画面在土方脑中鱼贯穿行,无休止的自我厌恶和自责、没能见上大哥最后一面的遗憾加之无法参加葬礼的悲愤,统统化作一股无法宣泄的怒火在心中灼烧,越来越抑制不住。终于,土方在一条胡同里逮住了偷他钱包的小贼,劈头盖脸揍了他数拳还不解恨,又以膝盖猛顶他的腹部,那个小贼终于痛苦倒地,放开他,全身的血液仍在奔流、沸腾,双眼几乎要喷出火焰,身体因愤怒和打斗的兴奋而肤颤不止,这时一个强有力的声音以他的身体为介质并透过他的身体说:“杀了他!”
“对、对……杀了他!这个人渣,只会向看起来比自己更弱的人伸手!为什么不去抢那些提着公事包银行里出来的人?!不敢是吗?垃圾!”土方随手抄起地上一只酒瓶,“嘭——”反手在墙上磕碎,握着瓶颈的右手依然抖个不停,但绝不是出于害怕,当他扬起手马上要将碎瓶子扎向小贼的头部,有人蓦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咦?你是……十四?我没认错吧,真的是你?”
近藤早年帮别人家耕田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从土方家门前经过,土方家是大户,房子大概是近藤家两三倍大小,所以他特别留意这户人家,时常在门前逗留,他就是那时见到了年幼的土方——一个总是穿着深色衣服表情有些刻板的小孩,一眼就记住了他的模样。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公子,长相气质就是和那些土里土气的小孩子不一样啊,近藤记得自己如此感慨过。
“嘿,你跟我来吧。”感觉那只手的颤抖渐渐平缓,近藤咧嘴一笑,慢慢松开他。土方竟真的鬼使神差般跟了上来。阳光从前方斜照下来,土方走在近藤身后,恍恍惚惚看到他晒着一圈耀眼的光边,在这光芒的照耀下自己能够笔直地行走,走了一会儿土方似乎看到了大哥的背影,走在自己前方的分明是被告知已去世的大哥啊!大哥与近藤先生的背影重叠分开又重叠,土方使劲甩甩头,幻觉消失了,走在前面的还是迈着八字步的近藤先生。这是大哥的一片苦心吗?他不忍看到自己因一念之差做错事才让近藤先生与自己相遇吗?“哐、哗啦””一直攥在手里的碎瓶子终于滑落到地上了。
那时候的近藤还在松平叔手下打杂,穿着一身极不适合他的砖红色西装,里面蓝色衬衣的扣子解开到露出胸毛的程度,打了过多发蜡的头发整齐得全部拢向后面,完全是个在柏青哥店里常见的那种流氓打扮。可在土方看来,那天的近藤先生帅极了,没有人能和他比。
后来近藤带土方去了一家小餐馆,他说自己常来光顾,让土方尽管点喜欢的东西来吃。近藤给自己点了一杯啤酒,边喝边看着土方狼吞虎咽。他一定饿坏了,近藤想,确实没错,为了节约生活费,土方决定不吃晚饭早点睡觉就行了,早上也只吃了一片面包。土方吃得差不多了,两人开始简单地交谈几句,近藤询问他的近况,土方如实相告:本来靠着大哥资助加上自己打工读完高三再考一所普通大学应该可以的,可眼下——他无论如何都想回老家,的墓和曾经一起生活过的祖屋,但现在却连吃饭都成问题……
近藤托着腮,平静地听他说完,之后问道:“那么,你以后就打算留在老家生活啦?”
“不!”土方坚定地回答道,“我将来一定会在这里出人头地!”就算不是站在顶点也绝不会待在最底层!
“好!有志气!”近藤拍着桌子赞赏道,帮他也点了一杯啤酒。“那,你看这样好不好,换我来资助你,怎么样?等到你出人头地那一天,再连本带利还上就是了。”
土方瞬间抬起头,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近藤黝黑的笑脸,被他眼中闪烁的真诚所打动,土方认定这个人可以信赖。
两杯啤酒下肚,近藤谈起了自己早年打拼的那些事还有关于理想梦想之类的,于是便有了最上面的那番话。也就是打那一刻起,土方决定跟在近藤身边。“是黑道又怎样,近藤先生这么好的人哪儿都找不到呀!”
现在自己算是出人头地了吗?土方扪心自问,他的确站在近藤身边、靠着近藤的帮助才得以拥有目前的风光生活,他并不觉得压抑,反而感到能为近藤先生尽力是件值得欣慰的事——他们从不欺压比自己势力弱小得多的组织;不和女人过不去,纵使她们有天大的过错;不诱骗小孩子做见不得人的勾当……赚钱的途径委实有很多不正当之处,可在道德上至少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