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这种想法,空空妙手自然是不满的,也断然不会答应将祖传绝学教给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反而更加疯狂地想要将亲孙儿找回来。师徒俩的关系也因此变得疏离,甚至一年也见不到一回。季灏心灰意冷,却越发想要证明自己,他疯魔游走在这世间诸多古墓内,虽说手艺精妙,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空空妙手,很快身体就被尸毒浸染,伤了五脏与心脉。
“我活不久了。”季灏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可若不能亲手将冥月墓打开,此生又有何意趣?”
阿六抽抽嘴角,他天生就是一个能拿起能放下的人,心中从未有过过多执念,因此也实在很难理解此人的想法——刨不到我爹的祖坟你这一生就没了意趣,什么思路。
季灏道:“空空妙手不需要有任何感情,任何牵挂,他们只需要沉迷机关与墓葬,就像我现在这样。”话说到后来,语调里难免又染上了怨恨与不甘,自己分明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为何偏偏要萧澜?
陆追继续问:“既然空空妙手不需要任何感情,那你又为要冒充我,就不怕他当真对你心生情愫,反而坏了空空妙手的计划?”
季灏道:“待他步入局中,心甘情愿回北海后,我自有办法让他对我绝望,对这世间所有的感情绝望。而作为交换条件,师父会给我《灵云杂记》,那是除去空空妙手外,这世间最精妙的机关法。”
看着他满脸的贪婪与向往,陆追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
执念太深,便会吃人,疯疯傻傻痴痴癫癫,不管不顾,只活在自己虚构出的梦境里,换来旁人一声唏嘘。
出了小院后,陶玉儿问:“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也轮不到我处置。”陆追回头看了一眼,道,“看他的脸色,若还要往墓道里钻,只怕神仙难救。现在被关押起来,反而对他的身体最有利。”
陶玉儿点头:“回去吧,夜也深了,早些歇着。”
陆追叹气:“冥月墓可当真不是个好地方。”
陶玉儿替他裹紧大氅,没接话。
一夜时间很快就过去,山中白雾凝成露珠,从石壁上慢慢下滑,浸出一条湿漉漉的水印。
鬼姑姑道:“你可想好了,当真要随我回去?”
萧澜道:“姑姑不想查明真相吗?那怪物能在墓中来去自如,这么多年却从未被人发现,现在既然让他跑了,指不定何时就又会回来。有备无患,总好过措手不及。”
鬼姑姑一语不发看着他,眼神幽诡。
“我承认其中私心,的确不想让姑姑碰明玉。”萧澜坦白,“也是因为现在他身边有陆前辈保护,我才能安心回来,同姑姑商议下一步计划。”
鬼姑姑冷笑:“你倒是有胆子说。”
萧澜道:“我说过了,在未将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之前,不会允许任何人动他,反而是姑姑一而再再而三,在触碰我的底线。”
黑蜘蛛靠坐在洞穴口,面无表情听他二人交谈。
“看来当真是我低估了陆明玉的手腕。”鬼姑姑坐在椅子上,像是在自嘲。
萧澜语气放缓:“我只想先将冥月墓里的事情查清楚。”
良久之后,鬼姑姑道:“好。”
萧澜道:“多谢姑姑。”
“明日便动身吧。”鬼姑姑道,“出来得太久,也该回去歇上一歇了。”
太阳从山洞外洒进来,黑蜘蛛嫌恶地往一旁挪了挪,像是极讨厌光亮。
下午的时候,萧澜独自下了山,虽说都知道他定然是去找陆追,可身后却无人盯梢,也无人敢盯他的梢。
目送那黑色的身影逐渐远去,黑蜘蛛凉凉道:“我们此番出来,可当真是白忙活了一场。”没能杀得陆明玉,反而引来了陆无名,至于传闻中的红莲盏,更是连影子都无一个。
鬼姑姑道:“回去再说。”
黑蜘蛛问:“当真要这么回去?”
“我的确低估了陆明玉,原以为他已经对澜儿构不成任何威胁。”鬼姑姑道,“却没想到……”却没想到即便失忆,即便自己花了大工夫,处心积虑将伏魂岭血案推到陆追头上,也未能动摇他在萧澜心里的地位。
黑蜘蛛语调有些嘲讽:“这回可不单是陆明玉,还多了陆无名,陶玉儿,每个人在外头拉一把,少主人或许可就真的走了。”
鬼姑姑瞥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临时改变主意,带澜儿回去?”
黑蜘蛛顿了顿。
“即便澜儿没有主动提出来,我也会想办法带他回冥月墓,这回只是顺水推舟罢了。”鬼姑姑道,“我知道他目的不单纯,甚至随时都有可能会与我反目,不过那都没关系。”
黑蜘蛛试探:“姑姑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