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深,残月缓慢地爬上了窗外柳梢头,月下疏影,又映在了吟香楼内院的莲池中。只是如今,这一汪清池被血所污,碧绿的荷叶上也溅上了红泪点点。
这间新开不久,就成为京城第一热闹去处的吟香楼,坐落于京城西北角上,隐没于秦楼楚巷之中,看起来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却引得京中男子竞相追捧。
金钱、美人,美酒、佳肴,向来是男人最难以推脱的诱惑。
吟香楼囊括此四者,赌场、酒坊、珍馐,又处于花街当中,自然财源广进、高朋满座。可若没些过人的本事,就算有此四者也无用。
天子脚下,有数不尽的利益。单开酒楼一样,就有各种巨商大贾明争暗斗。明面上一团和气,实际上却暗潮汹涌,吟香楼之所以能够后来居上,自然还有些文章可以做。
而这文章的名堂,当然在这匆匆赶来的马蹄声之中。
官商相护,自古如是。
突然,吟香楼的二楼窗户被从外破开,凌空“嗖嗖嗖”地窜下来数十来个弓箭手,他们手中拿着连发的劲弩,纷纷瞄准楼中那一伙伙缠斗之人。
而在弓箭手就位的同时,外头越来越响的马蹄声也停了下来,有一群头戴红翎头盔、身穿素银重甲的士兵,簇拥着一个身姿挺拔、威仪出众的白须将军走了进来。
银甲红翎,这是中卫都督府所领的留京中卫。
而中军都督府都督,正是韩烨的祖父韩俊志,此人是两朝老臣,又是太后龚氏的姻兄,在朝中举足轻重。他善弄权术,在宦海风云中长盛不衰。
今夜正好是他当值守备,择中卫、应天卫、和阳卫三卫守护京中安宁。吟香楼起了这么大的暴|乱,韩俊志不能不来,只不过,今次他来得可真是迅速又及时——
原书中:若非这位韩将军与尹氏沆瀣一气,故意拖延出兵,书中的原主“江俊”也不至于惨烈殒命。
尹氏请来的杀手固然厉害,可江俊到底曾是个一等侍卫,是从一千七百人的前锋营中历练而出,千里挑一的军中好手,就算受伤,也足够撑到京城禁卫军赶来相救。
但那一晚,韩俊志是等到江俊死后才缓缓赶到,草草殓尸收场。
看着那在韩俊志身边嘤嘤哭泣的吟香楼女老板,江俊了然:这吟香楼恐是韩家暗中经营的产业,家里有人闹事,且出乎预料,这位韩将军自然不得不匆忙赶来。
早来了也好,江俊翘翘嘴角,我只怕你不来呢,韩将军。
只有韩俊志带人来了,江俊之后的连环一计才好用。
而坐在一旁的李吟商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道这吟香楼为何能异军突起,原是沾了韩家的光。”
韩家是京中的八大家族之一,得此助益,吟香楼当然能够后来居上。
众人杀红了眼,却被李吟商这突然一言惊醒。江湖人耳聪目明,身形一动便退出圈外,有几人更是从尚未合起的包围圈中,趁乱逃了出去——
江俊的位置高、视野好,他选这位子的时候有意寻个看戏的好去处。
这会儿看得真真切切,这伙儿迅速撤离的人里头,就包括那个绝色美女以及那位“五爷”。
他们反应如此迅猛,险叫江俊以为自己花了眼。
有趣,真是有趣。
包围圈渐渐合上,铠甲锵锵的碰撞声也消失了,里一圈站着持盾拿长|枪的步兵,外围又有两三层骑兵,高处布满了持劲弩的弓箭手,当真是天罗地网,却有些声势浩大。
剩下一半江湖人还在吵嚷,却被连弩所伤,一时间不敢再动,只握紧兵器恶狠狠与中卫众将对峙起来。
而早被打得鼻青脸肿、状况奇惨的江睿这时才得了机会,狼狈不堪地爬出来,杀猪一般嚎叫着:“韩爷爷救我——韩爷爷救命啊——!”
韩俊志一看江睿那模样,眼神略微闪过一丝慌乱,他瞪了江睿的乳母一眼,忙着人把江睿拽起来、命军医好生医治。
韩将军这是卖人情不成反惹了大祸,偷鸡不成蚀把米。
江俊也不急,只当看一场戏、看这位韩老将军如何破解眼下这尴尬的一局。
草草处理完江睿的伤,韩俊志环顾了周围一遭,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抬头便以凌厉的眼光、毫不犹豫地看向江俊:“江公子。”
江俊慢慢地站起身来,冲着韩俊志行礼:“韩老将军。”
“江公子能否解释一下,”韩俊志粗声粗气地问:“为何你弟弟被人揍成这样,你不仅毫无反应、还有闲情逸致坐在那里喝酒?!”
江俊没动,静静站着,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等韩俊志继续发作。
“韩爷爷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江睿适时地哭了两声,颇有几分不服气地看着江俊,添油加醋地说:“这些江湖人忒坏了!他们骂父亲,哥哥他却无动于衷!”
韩俊志点点头,转头对江俊继续呵斥:
“父亲被人咒骂,你为人子竟如此冷漠!这是对父不孝!看弟弟被人所伤,你无动于衷,这是对弟不友!不孝不友,更是不忠不义!”
“哦,不忠不义?”江俊终于有了点反应,“老将军何出此言?”
“你还有脸问?!”韩俊志急红了眼,“张华、李元杰,还有这满座之人都是些什么!你要怎么解释?!圣上明明已下令解散了玄甲卫,且法外开恩放过你们这些叛党暴徒、留你性命至今。你不仅不思报恩,还公然聚众闹事,杀害无辜百姓,莫不是心有不满,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