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岫道:“人鬼殊途,你早知会有今日,为何还要缠他多年?”
女子道:“我不想害他的,他是唯一爱惜我的人,我只是,想要报答他……”
广岫道:“可惜他不过凡人之躯,即便你不想害他,他也成了这般模样。把魂魄还给他吧。”
女子点头,身上泛起一阵白芒,自头顶溢出,缓缓落到楚离额前,没入他体内。楚离眼眸一动,晕了过去。
女子本就虚弱的身影又浅淡了几分:“他出生贫寒,一家人都指望着他科考中榜,却因为我这孤魂残琴只得卖艺为生,如今已是亲离友散。若是可以,还请好好照顾他。”
广岫道:“你当真关心他,又为何舍他而去?你明知道没有你,他什么都不是。”
女子面露痛苦,道:“我也曾想过此生便陪着他,直到魂飞魄散,可是……可是我遇到了他……我……对不住他……”
珩王忍不住道:“你与皇上,究竟怎么回事?”
女子凄然一笑:“能是什么呢?他是龙子皇亲,我是青楼琴妓,至死,都不能够在一起……本以为此生再难相见,却是老天眷顾,让我还能再见到他。他还记得我,记得我的琴,记得我的曲,我便已此生无憾。”
广岫道:“可是宫里有什么你应该清楚,回去,你会比魂飞魄散更为痛苦。”
女子淡淡笑道:“便只有一丝一毫的时间,我也想再陪着他,护着他。”
广岫叹了口气,不知还能再说什么了。
珩王说了句多谢,不知是为了楚离,还是缙帝。
女子身形渐渐消失,珩王将楚离放在床上盖好锦被:“他何时能醒过来?”
“不知道,或许明日,或许马上。”广岫哈欠连天,“不管他何时醒,我是要睡了。你也是,娇滴滴的王妃不去陪,守在这做什么,赶紧回去睡觉。”
珩王道:“她可不需要我陪。”
广岫好奇心起,两眼贼溜溜在珩王身上转悠:“我看你们貌合神离的,怎么回事?是你外面金屋藏了娇,还是她红杏出了墙?”
珩王拉他出门,轻轻关上房门,在廊下站了一会,道:“她是父王赐婚才嫁入王府的,本是官家之女,对于嫁给我这么个恶贯满盈之人甚不情愿,无奈圣旨下来不敢不从。自进门后便视我为仇敌,新婚那几日更日日在枕下藏了剪子。后来,他爹因贪污行贿被查,罢官流放,她许是觉得已无资格再看不起我,便敛了性子甘心做起了王妃,对我亦是言听计从起来。”
广岫恍然:“这不是挺好的吗。”
“好?”珩王苦笑,“你看她的模样,和一只木偶有什么区别?本王就是养条狗,都比她知趣得多。”
广岫嗤鼻:“瞧你这话说的,你知道这年头找一个不多事不惹事的女人有多难吗?看看你父王,后宫那么多女人整日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你就乐意了?”
珩王觉得十分有理:“也是。”
“我说你不会是……”广岫指着他鼻子,“觉得王妃无趣,所以才留着楚离的吧?”
“你……胡说八道!”珩王板起脸来。
广岫嬉笑:“开个玩笑,你急什么。”
珩王无奈:“好了,快去睡吧。”
躺在舒服的大床上,广岫翻来覆去,脑中浑浑噩噩,不由又浮现那日情景。不过片刻纠缠,他抓心挠肝记到了现在,却连去见见他都要思虑再三。
再见到他时,是该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大大方方说一句都是男人嘛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亲都亲了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好像什么都不太对劲,什么都乱七八糟。
广岫用被子蒙住头,暗骂自己就是个乌龟王八蛋。
翌日,他又被乱梦扰得日上三竿了才起,刚吃完早膳便有下人说王爷请他去后花园小坐。
远远看到亭中有两个身影,一坐一立,融了繁花树影假山流泉,好似一幅画。
见他来了,珩王笑道:“昨夜睡得可好?辰时想去叫你,见你还睡着便没打扰,听你嘴里念着一个名字,想来梦里不甚安宁吧。”
广岫心头一紧:“我……我念什么了?”
珩王想了想:“卫什么的,没听得太清,好像是……”
“那个,梦中呓语罢了,乱七八糟的,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广岫打断他,掩鼻咳嗽,寻了处坐下,看看坐着一动不动的楚离,“他醒来后情况如何?”
“喏,便是这样了。”珩王用扇子挡住脸,轻声道,“你确定他的魂真的回来了?”
广岫也放低了声音:“应当不会错才是。”
楚离只是安静坐着,目光定定望着一株柳树迎风而摆,仿佛神思也随着那柳枝飘飘荡荡的,不知飞去了哪里。
广岫拿手在他眼前晃晃,再晃晃。楚离声音淡淡的:“我看得见。”
广岫道:“那就做出个活人的模样来看看,要是那女人少了你一魂半魄的,我再去给你要来。”
楚离垂下眼帘:“她没有少了我的……”
广岫道:“那你还魂不守舍的做什么?”
“突然失去一个朋友罢了。”楚离语调悲凉,“若不是拾到那把琴,蒙她魂灵照拂,我恐怕早已饿死冻死,哪还有今日的楚离?我却连她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珩王道:“我派人查过了,数年前丹珠阁有琴妓凌末,通音律擅抚琴,色艺双绝艳名远播,却引得强匪觊觎掳劫而去,凌末誓死不受凌、辱,撞琴而死。”他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