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似是过的再惬意不能了,连定慧这木头也切实觉出来了。定真走了,绾云便自行包揽了定真的活计,甚至做得更多,生出许多定慧也不曾见过的事来。就如今日这傍晚,好容易晒干了蒲槌,绾云拿火石点着了,冒出浓烟来,东厢房西厢房的乱走,直弄得满屋子烟才好,而后稍稍通了气,便紧闭了屋门。好在他伶俐,没往佛堂去,不然定慧必定要教训他对佛祖不敬。
晚上睡觉的时候蚊子果然少了,定慧躺在石床上,心中微微有点不安。若是旁人遇见绾云这样伶俐又能干的邻居,也许会高兴,但定慧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僧人修行是以苦为上,如今绾云是当真过起日子来了,虽说衣食住所,万物形迹俱都是空,但饱暖的日子必定会使人心松意散,不利修行。
定慧翻了一个身,竟隐隐觉得心中有些燥热。因此窗外的潺潺流水声,听起来不如往日那般悠闲,反而有些吵闹。忽地远处山谷里一阵猿啸,惊了定慧一下,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令他灵台清明起来。
他遇见绾云,又何尝不是一劫。他当以平常心来渡劫完劫,反而生出修行的功利心来,是大错特错了。这山谷虽幽闭,仍旧是人境,与那繁华市井又有什么差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当心无挂碍,以不变以对之,故今日和昨时,亦无什么不同。自己是自寻烦恼,俗事挂心了。
如此下来心澄意净,定慧心中似通透了一些,果然是要经历些事情方能慢慢领悟大智慧,佛祖当年也是历尽劫难,渡一切苦厄……
无巧不巧,没了蚊子这二人却都睡不着了,定慧在那里领悟大智慧,绾云却在榻上想赚钱的法子。
今日驱蚊的办法奏效,绾云心中高兴,更下决心要用心想出几个好法子来把日子过舒坦些。因这窗纸破了,蚊子还是飞进来,绾云心里盘算着要换窗纸,要买针线,无奈没有钱,定慧又是断断不肯出去赚钱的。这日子既要好好过,又要绕着佛祖不能亵渎犯戒,着实为难了绾云。好在他脑子灵光,虽然不善习字读书,旁门左道却偏会些,嘴巴又伶俐,不多时让他想着了法子,又想着了说辞,心里暗自得意,躲在被子里吃吃的笑。过了一会儿又劝自己早睡了,明日早起,可还有事呢。
清晨蒙蒙亮的时候,绾云悄悄起了床,往院子晒草的地方去了。那草是用来编草鞋的,定真还在的时候,教过绾云编草鞋。因住的人就三个,鞋也费不了几双,所以不常编的。但今儿跟绾云起个大早,却为编鞋来的。
绾云的意思是,自己多多编些草鞋,交与定慧背到街市上去换钱,说是换钱,定慧必是断然不肯的,只好说服他当做行善,价钱随“有缘人”布施些,虽说这买卖定然亏本,可必定比他敲着木鱼化缘去要管用的多。说不得自己辛苦一点,只是要他答应这法子却是要费些口舌。
定慧起来后看见绾云编这一堆草鞋,果然走过来问他。
绾云便小心翼翼的说给他,不想定慧想了一想,竟点头同意了。绾云大喜,那一日便坐在院子里编了一日的草鞋,傍晚时分定慧煮粥时看着绾云一心一意的,便过来说道:“编了一天了,不歇歇?你瞧,这院子都要被鞋埋了。”
绾云手指早已磨得狠了,便听说的住了手,起身时只听颈背一阵响,竟是半个身子都麻了,绾云扭头向定慧求道:“好师兄,给我捏一捏,我身子动不得了!”
定慧笑着走过来坐在他身后的石阶上,双手搭在他肩上,手指在脊椎处轻轻揉按,也不说话。他手掌干燥温暖有力,缓缓在绾云肩颈双臂处按着,手掌的温度隔着一层布瞬间穿透绾云整个身体,绾云微微仰起头来,把眼泪咽回去,嘴里笑道:“多谢师兄,好啦。”
定慧笑道:“何苦如此,钱财乃身外之物。”
绾云转过身子朝着他,微微笑道:“师兄你不知道,我从前什么也不会做,自从来了这里,连鞋都会编了。我心里高兴,并不是为了钱,若说是为了什么,我倒想你明日把针线买回来,我给你把衣裳补上吧。”此时两人离得极近,绾云看着他,不觉有些情动,喃喃说道,“我给你补一辈子衣裳……”
定慧一眼望进了绾云湿润的眼眸,竟然有些拔不出来,须臾他将手放在绾云头顶,抚其头颈以示安慰,并稍稍拉开一些距离。他不敢看绾云的眼睛,移开目光说道:“起来吧,吃粥去。”
绾云的目光痴缠而依恋,脉脉看着定慧站起身来走到那边去,方悄悄用手指摸一摸眼角,站起来去吃饭。
第二天定慧背了那一大袋草鞋去了集市,只放个牌子和钵在一边,木牌上写“草鞋自取,望有缘人布施。”自己只坐在那里打坐念经,闭了眼全然不理。
那草鞋堆在那里,不一会儿就少了许多,那钵里也有了些钱。大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