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转身就撞上了一个人,他站不稳,往后退了几步要跌倒,还是那人拉了他一把,手温热且粗糙,林乱一握就觉得亲切,他上辈子的父亲年轻时受了许多苦,手也是这样。
大汉老老实实的停下来,叫了声钟叔。
青年也不靠树了,直起了身子,嬉皮笑脸的叫了一声爹。
钟莫是苏家的家生子,他爹爹就是苏家的老人了,苏家仁义,许他上私塾,他爱舞枪弄木奉,苏家也安排他进了军营,他自己也争气,挣了许多战功,成了苏凌然手下一名赫赫有名的战将。
那依旧腰身挺直的老管家却没管他,严厉的瞪了他一眼,钟莫讪讪的摸了摸了鼻子,他爹素来对他严厉。
那老管家低头对着林乱笑了笑,面上的严厉就收拢了许多,带着几分慈祥,他老了,也不像年轻时候那么严肃对这些小辈心里就喜爱些。
“这混小子,从小就不干人事儿,莫计较,我待会教训他们。”
钟莫脸色变了变,他对他这凡事都一板一眼的爹还是有几分畏惧,那魁梧的汉子许多摸了摸脑袋,也有几分讪讪,许多脑子不灵光,他只知道苏将军对这管家敬重的很,他也就跟着敬重,除开苏将军和大人,他就听这老管家的话。
他不知道,苏凌然之所以如此敬重他,还因为这老管家是待在苏夫人身边的,舍命护主,当年在城里受了重伤,是真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差点就跟着那些人被埋葬了,养了许多时日才捡回一条命。
林乱这时候就没了那副嚣张挑衅的姿态,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那老管家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
“真乖,这小模样,长的可真喜人。”
他说着,手顿了顿,难得失了态,捧着林乱的脸细细看了看。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那时候夫人还没到生产的时候,是夫人逼着旁人剖腹取子,让一个机灵的老仆带着孩子逃命。
但是那个孩子还没足月,被拿出来连哭都没哭几声,再说那城里死了多少人,他不信这孩子和那个老伙计还活着。
他昏迷了许多时日,醒了的时候守着他的小童说就活了他一个。
他就知道,那老伙计没能带小公子回来,原本他想立刻向将军禀告此事,但临到了大帐他又退了回来。
与其给将军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然后失望,还不如让将军一开始就死了心。
至少,痛也已经痛过了,如今他再去,这是生生将将军的伤口再剜开,无论是生是死,要是找不着人,这伤口一辈子也好不了。
林乱一出现又勾起了他的回忆,这孩子长得好,长的比将军还要好,但这眉毛,这鼻子,分明就和将军小时候一样。
老管家觉得自己魔怔了,人海茫茫,有个相似也不算什么事儿。
他爱怜的给林乱理了理头发。
“你是好孩子,去吧,别跟这些人混一块。”
老管家也看不上陈莫云,在他看来,这孩子被陈夫人养的没有半分苏家人的风采。
老管家看了一眼钟莫,钟莫苦着脸。
“爹,我真没想把他怎么样,还是个小屁孩呢,我再怎么也不能欺负小的,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谁叫他欺负小莫云。”
陈莫云也不敢惹这老管家,这老管家时常举着扫帚,满院子追打钟莫,他是个守礼的人,在自己儿子这却老坏规矩,闻言他悄悄把自己往树上藏了藏。
老管家看了推托责任的钟莫一眼,破天荒的没有揍他。
转身走了,末了又回头问了一句。
“那孩子叫什么?”
陈莫云连忙将功赎罪道。
“叫林乱,林家的孩子,跟着二皇子来的。”
老管家再也挪不动脚了,袖子里的手曲了又伸,颤颤巍巍的。
当年,夫人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在那孩子肩头用簪子刺了一个乱字,寓意这孩子出生在动乱之,也是想以后好找寻。
他顾不上这几人,跌跌撞撞的跑走了,他得去找将军,这孩子,得让将军看看他的肩头。
钟莫也愣了,这辈子,没见过他爹这么失态过,他怕这次真的把这老头气出来给好歹,吐了口叼着的狗尾巴草,追了上去。
钟莫一个大好青年硬是没跑过他年过半百的爹,一直追到将军的院子里才追上。
苏凌然正在小院子里躲清净,他只在宴会上露了一面,就将场面都交给了陈夫人打点,气的陈夫人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苏凌然这时候在院子另摆了宴席,请了青笑等人一起喝酒,气氛正好,钟莫原本也在这,是他觉得太无聊,才和许多出去找了找乐子。
老管家在院门口的时候才住了脚,快步走了进去。
苏凌然不知道听了什么,举着酒杯爽朗的大笑,自从那年过后,他少有这样开怀的时候。
但老管家什么也顾不得,过去就直接打断了众人。
钟莫也跟了过去,懒洋洋的把手交叉在脑后,打算听听这让他爹急成这幅样子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老管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老泪纵横。
苏凌然立刻放下酒杯扶了扶他,旁边的青笑也肃了脸色。
“钟叔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什么事儿您慢慢说。”
老管家执意不起。
“我对不住您,当年,您的孩子,是被保住了的。”
苏凌然脑袋嗡的一声,钟叔还在说着什么,嘴巴开开合合,他却感觉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
苏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