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辉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便点点头,道:“无论你是谁,这番话都不像是军中之人会说出来的。”
梅长苏道:“因为我最初是个谋士。”
刚才那番劝说的话,自然是谋士之言,用来诛心的。
梅长苏拉马回头走,转身瞬间,他笑道:“但我还是想做个将军。”
驰骋疆场,保家卫国,乃至封侯拜相,名垂千古,是多少有志之士毕生的追求啊。当年的林殊以为自己很轻易就能得到他们,而如今梅长苏就觉得自己与他们究竟有多么遥远。
转身的那一瞬间,梅长苏的微笑还没从脸上褪去,眼中的忧伤却一闪即逝。待转过身,他还是那个云淡风轻,充满智慧而神秘无比的谋士和军师。
臧辉虽然不再追究,但他的话还是给大梁将士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臧辉的话意思太过清楚,况且梅长苏毫无躲闪。大渝军后那个幕僚柯先生听后便清楚了,对面那个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神秘军师就是当年林氏之子林殊。
对方的意思很明白,基本上就是——我就是林殊,但我不想说,你想跟我打一场,那行,来吧。
蒙挚带领的大梁军基本上没有赤焰旧人,与祁王府旧人相熟的也很少,也没有昔日在林帅手下当过兵的人,无法看透梅长苏的每一个与林帅雷同的布局,也无法猜透梅长苏巧言令色说的那番话的深层含义。
梅长苏的身份并没有曝光。
梅长苏与臧辉的交谈之后,臧辉就开始认真打仗,但介于当初他也是认真打得,只不过眼下更谨慎了,梅长苏的风格却变化了。
如果说一开始梅长苏还藏着掖着一些独门本事,如今却是放开手,在蒙挚这个当初曾在林帅手下被教导二年的人看来,梅长苏此刻的打法,完完全全就是林燮的风格,光明磊落,然而又那么巧妙得让人惊叹。
这一结果便是——奇兵绝谋天纵奇才的赤焰军少帅林殊再一次将他的对手打得落花流水仓皇而逃。
只是有一次,臧辉气急败坏以自己引诱敌军,蒙挚不察,梅长苏兼顾不及,被敌人弓箭手s,he中,幸好飞流赶回来,箭头偏了偏,落在了左肩。
浴血战斗一场后,蒙挚收拾了下自己,就赶回去看梅长苏。
蔺晨早已经细细检查过伤口,也细细包扎了,此刻冷着脸站在一旁。
蒙挚是个粗人,也感受不到两人间诡异的气氛,关切问道:“没事吧?”
梅长苏脸色有些白,气息却还是平稳的,道:“没有大碍,只是s,he中左肩而已,接下来左手可能不方便用了。”
蒙挚松了口气,道:“没想到那臧辉竟然调虎离山,是我一时没注意,险些让你陷于危险之中。”
梅长苏道:“不怪你,当时的情况,你是应该先去追臧辉,不需要顾我。最后怎么样了?”
蒙挚道:“被他跑了,不过我看他受的伤也不轻。”
梅长苏点头,垂下眼,“他不会善罢甘休,皇属军折了一半,还有五万,我军在数量上不占多少优势,他大概还有博上一博。”
蒙挚点头记在心里,等会回去提醒将领们不要放松警惕,然后道:“我方才过来的路上收到消息,新的粮草和支援明日就抵达,我已经派人去接应。这是不是其他几处战场战事都结束了,怎么户部那边粮草这么宽松,吃的用的送这么勤快?”
梅长苏还未说话,蔺晨就凉凉道:“托某人的福,东宫那位殿下最紧张的就是北境这边的战事了。”
蒙挚一脸疑惑地瞧着梅长苏,梅长苏轻咳一声,道:“景琰不想委屈了将士们,他做的很好。粮草和支援对行军打仗总是很重要的。”
蒙挚觉得颇有道理,便也不多纠结了,喝了几口茶水,道:“我看那臧辉与你林家仇怨不浅,若是将来他卷土重来该怎么办?你是想赶尽杀绝吗?”
梅长苏道:“他那边有聪明人,想杀光他们,有点难。”
蒙挚露出一丝愁苦,“那该怎么办,做主帅主将是要智慧的,我一介莽夫,做做禁军头领按规矩办事还可以,当主帅没有你可不行,以后也不能次次带你来战场,这该怎么办?我一点都不想看那林氏兵法,小殊你知道我是一点都不想看书的……”
梅长苏笑道:“蒙大哥别着急,你听我说。当年父帅将大渝七万皇属军斩于马下,大渝安静了十三年,如今大渝元气大伤,只要我们把他们从北境赶回去,将来七年内,大渝不敢也没有这个力气侵犯大梁北境。七年之后,景琰一定已经培养一批比我更加优秀的将领,他们会替我们守护北境……”
就像蒙挚深信梅长苏不会让大梁失败一样,梅长苏深信萧景琰会守护好他心心念念的大梁天下。他们之间,不需要海誓山盟,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看透彼此所想,就能遵守不需要出口的珍重的诺言,并且会铭记一生。
看着大渝皇属军节节败退,仅剩四万军马,带着重伤的主帅往西北方向逃走时,蔺晨松了口气——终于要结束了。
那一日北境战场上,所有的大梁士兵都不会忘记,平坦的雪地上,他们的军师驾马前行,所有的敌人都已经伏诛,胜利就在手中。他们的军师苍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