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还真是古怪!”
弃走了足足一个时辰,看来还在山脚徘徊。
每年三月初三,村人总要埋下雄鸡老酒祭拜这山。近山处设下界石,狩猎时但有猎物奔进山界,人们从不追踪,只道此物受神灵眷顾,不该被猎杀。
自小与这山生活一处,平日只当这些是祖辈遗下的习惯,今日自己要进入此山,弃才发现这山确实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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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今年已经十六岁了,看起来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长年野外狩猎给了他砂砾般的肤色和小豹子一样健壮的身体。他头发浓密,却只留下颅顶一缕结成油光闪亮一条小辫,随意甩在脑后。
最引人侧目的却是他的一双眸子,就似两汪古井,碧绿幽深、光芒闪动。阿爷常说在那里面,藏得下一天的星斗:
“那一晚没有月,星却亮得出奇,长河里的水也似缎子般停止了流动,那葫芦便被这缎子样的河水轻轻推到了阿爷的手中。
葫芦里,弃儿就这样睁着两只闪亮的大眼睛,看着阿爷,格格笑着伸出两只小手……”
阿爷,弃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如今却躺在床上,像把小小的枯柴,生命的火焰随时都会熄灭。
大夫来了,看一眼摇头便走,连药方都没开。老村长来了,也转身要走,被弃拦住了。
“求求您,想想办法救救我阿爷。”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村长是村里最年长的老者,老得已经忘记自己的年纪。
“孩子啊,不是我们不帮你,而是你阿爷的这个病没法治啦……他血液里的毒,已经进到骨头里了。”
弃的神色黯淡下来,跪着挪到了阿爷的旁边,捧起了阿爷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任凭眼泪悄悄落下。
“除非……”老村长目睹这一切,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弃突然燃起了希望。
“祖辈相传,罔山深处有一种仙草,名叫古食灵。这草能祛百毒,有起死回生的奇效。兴许能够治好你阿爷的病。只是这罔山,哪是轻易去得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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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西之地,生一罔山。
村中孩童都会唱:
“登罔山,如登天。
晓风寒彻骨,向午石生烟。
平湖现绝壁,沟壑转峰峦。
但有双飞翼,折翅薜萝间。
大羿姜公在,头白嗟连连。
登天尤有青云梯,一入罔山徒茫然,徒茫然……”
这歌谣不知何人所写,传唱至今。
村间野叟却口口相传:这八百里罔山啊,乃上古洪荒时神之猎场。
亿万年前诸神寂灭,此山竟被莫名遗落,但山中依然藏有人世间罕有的奇珍异宝。禀天机、钟神秀,此山一日中可生出九种变化,从来无人能说出这山的样子,故名“罔山”。
山间天罗密布凶险异常,每年皆有大异能之士进山寻宝,却鲜见有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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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已细心观察过,自卯时破晓至戌时月升,整个白日,罔山每个时辰变化一次。
夜间亥时至寅时,这山如何变化,弃却并不知晓。但如果真如耆老们所言,夜间这山应当只有一次变化。
因此,他选了夜间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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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山那天,夕阳真美!天空熔金合璧、盛放七色华彩,每一块云朵、每一道山峦、每一株草木皆被它的光芒抚摸拥抱,温柔热烈,长情不舍。
弃掉过头,又望了一眼自己长大的村庄和阿爷的小屋,紧了紧身上的葫芦和箭囊,悄悄踏上前路。
然而那罔山,却好似不在人间,反是长在天上,明明是往上走,却越走越低。
弃有点焦躁,抬头看看月色,不觉已近子时了。
就在这时,弃突然觉得脚下一阵颤动,就像一只巨手在给这山挠痒。
颤动初时细微,瞬间变得极剧烈,弃立足处竟像面团一般柔软塌陷下去,他本能地抓住旁边一棵大树,大树竟也被一同连根吸入。
不知多久弃幽幽醒来,朦胧中,只见一团亮光在脚底晃来晃去,抬眼看去,他吃了一惊,那团光竟是月亮。
四面一望,弃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倒悬在半空绝壁之上,若不是双腿被那大树上一卷藤萝缠住,早已掉下万丈深渊尸骨无存了。
弃摸摸全身,除了几处轻微划伤,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待攀上崖顶,弃才发现此中月色溶溶、松风阵阵,全不似山外气象。
“莫非我竟已入得罔山了?”弃不觉欢欣鼓舞,只想赶快找到那“古食灵”早些回家。
然而,兴奋很快便被沮丧替代。
弃发现自己所在,竟是一座孤峰,壁立千仞,若是攀援下去不知要费多少时日。更麻烦的是,此刻天际泛白霞光初现,竟已是卯时,这罔山又开始变化。
山外看,这山变得极慢极温柔,身处其中才知道,这变化是如何要人性命。
清晨的这次变化与半夜的又不一样,大地如波浪般上下起伏,洪流自谷中涌起,顷刻间孤峰便成了汪洋中一粟。
弃赶紧寻到一段枯木,还未来得及将自己绑上去,滔天巨浪便已将他打翻,推向不知何处。
终于来到一开阔水面,水流稍缓,弃用尽力气游到岸边。休息片刻,弃才发现自己此刻衣衫尽湿,寒意刺骨,火折子等物早不知去向,干粮变成面糊,好在弓箭猎刀葫芦皆在。
弃不敢停留,起身沿岸顺流而下,行不到半柱香工夫,转过一个山头,但听得水声如雷,雾气蒸腾,竟是一巨大瀑布,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