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伴,都是中等或寒微人家的小姐,此刻个个穿金戴玉,多半是顾大小姐“出手大方”的结果。她们和那位“丰润”小姐一样,只在意首饰本身,而不是顾大小姐“赠送”首饰的方式。
顾唯妍斜斜倚在椅子上,懒洋洋看着这几个平日里争相巴结自己的女伴脸上的神色,轻轻一笑,抬头,见管家郑叔,臂下挟着一个包裹,在太阳底下匆匆走向洋楼。
“郑叔,何事这般匆忙?”顾唯妍“闲极无聊”,随口询问。
郑叔立刻站定,叉手道:“包裹里,是大少爷的西服外套,被大世界的人送来。大少爷此刻不在公馆,老头子想着先把衣裳送进大少爷的卧房。”
听此言,几名穿金戴玉的女伴,对视几眼,全都笑起来。
顾家大少爷在大世界的“冲冠一怒为歌女”,以及当众脱下外套披在歌女身上……早已传遍了整个上海社交界。
顾唯妍和几名女伴,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个歌女还真上赶着,巴巴地将衣裳送来。嘿嘿,她也不想想,堂堂顾家大少爷,怎么会把区区一件衣裳放在心上!这个大世界歌女,见大少爷多日不理她,就耐不下性子了,不过是借送衣裳之机,想见大少爷一面罢了!”一名女伴笑道。
“哼,癞□□想吃天鹅肉!”顾唯妍嗤之以鼻,满脸不屑道,“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我哥哥那天不过是喝醉了酒!一时不慎,招得区区一个下贱歌女,竟然瞅准机会了。也不想想我哥哥是何等样人,容她一个下贱女人来痴心妄想!这衣裳既然已经被一个歌女穿过,自然是脏了臭了,还不快扔出去!”
郑叔兀自站在太阳底下,颇有些为难,赔笑道:“大小姐,这事是不是……等大少爷回来再看……”
“怎么?我说的话,连我父亲都从来不曾违拗!哥哥也从来只让着我!郑叔,不是我说您,年纪大了,就在公馆倚老卖老了,连我的话都要违拗了不成?”顾唯妍两道弯弯细眉立起。
郑叔立刻点头说是,连说自己“老糊涂”,亲自捧着衣裳往外走。
“慢着!”顾唯妍冲郑叔的背影喝道。
郑叔回头,弯腰笑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顾唯妍看着几个女伴:“你们想不想看看那个歌女长什么样?”
“想看想看!”几名女伴忙忙点头。
好奇歌女白蝶菲真面目的,绝不止那些富家子弟官家少爷。上海很多上中下三等人家的年轻女儿,听此事,更是好奇的不得了——能让完美顾家大少爷“冲冠一怒”的歌女,究竟长啥样?
只是男子们尚能进大世界“开眼”,“清白人家”的年轻姑娘们,又如何能到大世界那样的地方?
于是顾唯妍一开口,几名女伴连连点头。
顾唯妍笑了,回头冲郑叔道:“既然这几位小姐都这么好奇,就把那个歌女叫来罢,让大家看看她到底是怎样一番模样,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
郑叔答一声是,说:“我立刻派车接人!”
“谁让你去派车接人?真当是去接尊贵人家的小姐去了?”顾唯妍分明恼了,“顾家的汽车,一个大世界下贱歌女,也配坐吗?让她自己过来,但是不准拖延!当心来迟了,惹恼了本大小姐!”
郑叔连说是,捧着衣裳,快步奔出大门。
顾唯妍斜斜地倚在躺椅上,见今日的太阳特别好,照得花廊外,明晃晃的一大片。打个哈欠,觉得有些倦了,跟几个女伴说:“我先打个盹儿,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算,谁也不准叫醒我!”
从顾大小姐这里得到过不少好处、尤其是些许金玉首饰的几名女伴,连忙答是。
花廊下,顾唯妍微闭了眼。不多时,又把眼睛睁开,交待一句:“等那个歌女过来,不准她上花廊。就让她先在花廊外这片空地上站着!”
几名女伴又是连连点头。
顾唯妍合上了眼。
终于醒来。
睁开眼睛,抬起头,一眼就看到花廊外,站着一个白衣姑娘。
长挑身材,穿月白色的夹棉旗袍,罩着一件乳白色的绒线衫。乌油油的头发,梳着两个辫子,辫梢处用白缎条扎着两个蝴蝶结。脂粉不施,容颜端丽。想是在日头下晒得久了,两颊微红;鼻尖上又有密密的汗珠。
郑叔远远地从树荫下跑出,跑过来冲大小姐笑道:“这位是大世界的白蝶菲……姑娘,已经在日头下站了快半个时辰了,见大小姐午憩,没敢打扰,就这么一直站着。很懂规矩的!”
几名女伴都不作声,只是笑。
作者有话要说:
美貌傲娇更兼无脑的顾家大小姐华丽粗线了!
下一章,就是顾大小姐仗势欺人当众刁难白蝶菲,却遭到聪明女主的巧妙还击……
第22章教训
这个白蝶菲,半个时辰前就来了,不过大小姐事先吩咐不准她进花廊,只准站在花廊外的空地上。所以她只能在日头下一直站着。期间不是不想转身离开,只不过都被公馆下人拦了回来。
看样子她也确实比较“懂规矩”,虽说一直站日头底下,微有怒色。倒是自始至终,没有发作。
在场并没什么人知晓——此刻的白蝶菲,足伤并未痊愈,就这么被迫站在太阳底下半个时辰,进不得,退不得,却也不肯轻易说出足伤之事来“示弱”。只有勉力支撑着,伤足痛到近乎麻木,脸上现出密密汗珠——所有人只道她脸上的细小汗珠是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