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陈策紧张的声音响起:“陛下,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秦钺充耳不闻,左手撇下披风扔开,右手长剑出鞘,披风尚在空中飞舞,人已如猛虎出柙,长剑横扫,带着某种势在必得的气势!
秦王勇武,天下皆知,他自幼习武且天赋惊人,便是他身边的陈策、余生之流,也远不是他的对手——自恃勇武,是他屡屡遇刺的原因,也是他屡屡遇刺而不死的原因。
秦钺从陈策等人的反应看出琴歌的不凡,是以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他相信,这世上能接他这一剑的,屈指可数。他不信,这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少年,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变得有多厉害!
“陛下!”陈策等人齐齐惊呼一声,向他扑来。
秦钺看见面前一直懒懒散散的少年终于动了,且动的快如闪电,纤细的腰肢旋转起来、漆黑的长发飞舞起来、雪白的衣襟漂浮起来……他甚至还没看清少年的动作,那张清美绝伦的脸就已经停在了近在咫尺的地方,冰凉的触感在脖子上蛇一般的游动,带来尖利的刺痛和迸ji-an的鲜血……
秦钺终于明白陈策他们的恐惧从何而来了,可惜却明白的太晚了……少年的长剑正飞速的勒过他的脖子,下一瞬,也许他的头颅就将飞上天空,看着自己的身体是慢慢倒下……
“陛下!”绝望的、难以置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所有人脑海中一片空白……
秦钺几乎要闭上眼睛,然而就在这一瞬,游走在他脖子上的死亡之蛇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少年似乎因为醉的太厉害看不清东西,所以重重的闭了闭眼又睁开,喃喃自语:“……不能杀?”
“嗯……不能杀……”
“哐当”一声长剑坠地,琴歌也摇晃了两下,软软的向地上倒去……他这次,喝的实在是有点多了,该死的……呃……韩朴……
秦钺面无表情的上前一步,在少年坠地前将人一把抱住。少年瘦的吓人,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分量。秦钺低头,看着刚刚还强大的不可一世的少年窝在他怀里,乖巧的像只猫儿一样,长长的睫毛低垂,脸颊到脖子都透着红晕,嘴唇不安分的抿动着,似还在梦中品评美酒……
秦钺忽然轻笑出声,他刚才,又差点死在这个人的手里呢!
看着怀中安睡的少年,心脏砰砰的跳动着,鲜活的要命,他竟第一次觉得,活着,原来是这么一件难能可贵的事。
……
琴歌卧室中,匆匆赶来的秦逸脸色难看之极,将秦钺脖子上的伤检查过一遍重新上药之后,噗通一声跪下:“陛下,臣恳请陛下,杀琴歌!”
他对琴歌或许是有些好感,但这个人,太危险,太危险。
陈策紧随着跪下:“臣请,杀琴歌!”
“杀琴歌!”
“杀琴歌!”
“……”
易安脸色苍白的站在一旁,听着越来越大的声音,看着跪了一地的秦人,看着坐在塌上的高大男人,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有说话。
韩朴脸色也有些发白,手悄悄伸向袖中,目光紧紧盯着秦钺。
余生安安静静守在琴歌床边,仿佛没有听见他们说话。
秦钺抬头,看了易安一眼,唇角勾出一丝冷笑,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斟了杯酒,在唇边抿了一口,轻飘飘道:“杀了他,好啊!什么理由?”
他虽问了,却不等答案,冷笑道:“因为他没杀寡人,所以寡人要杀了他?”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无言。
秦钺冷冷道:“出去!”
其他人鱼贯而出,秦逸看着纹丝不动的韩朴和余生,也一动不动。
房中只剩了几人,站的站,坐的坐,没有一个人说话,房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这样的寂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每个人的耳边传来一声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疼……”
话音很轻,带着牙齿轻颤的声音,说话的人似乎恐惧害怕到了极致,也痛到了极致,下颌颤抖着勉强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疼……”
这一个“疼”字,仿佛从地狱里飘荡出来,让听到的人,连骨头缝里都升起了寒意。
秦钺的目光落在床上,原本安静熟睡的少年不知何时缩成了一团,头发蓬乱的堆到了脸上,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紧闭的双眸中无声无息的渗透出来,浸s-hi了大片床单,少年颤抖着,说疼。
秦钺觉得心脏猛地被什么东西揪紧,疼的他喘不过气来,好半日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秦逸,声音干涩:“……看看他。”
秦逸默默上前,把了脉,退开,道:“并无大碍。”
秦钺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他说疼。”
秦逸低头,道:“身体那个样子,怎么可能不疼?他一直都是疼的,只是……不叫疼而已……”
他一直都是疼的,只是……不叫疼而已……
原来他一直都是疼的……
秦钺觉得有什么东西,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当烙铁烙在他的脸上的时候,原来他在疼……
当鞭子抽在他身上的时候,原来他在疼……
当长箭刺穿他的肩膀的时候,原来他在疼……
秦钺浑身微不可见的颤抖起来:秦钺,秦钺,为何你直到现在才想到,原来他也会疼,他也怕疼,他只是……不叫疼……他只是,不叫疼。
记忆中,少年轻盈的跳下马车,唇角勾起一丝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