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外的家人放行,柳儿则起身站到薛静姝身后。
薛静姝正要见礼,德公公出言拦下:“薛姑娘不必多礼,公子说了,随性即可。”
他这样说,薛静姝便明白了意图,未再行大礼,只微微福身。
皇帝颔首,“坐吧。”
柳儿低头上前,快手快脚将桌上的碗筷收了,送到外头。
薛静姝让出主位,坐在下手,德禄与柳儿分别立在两人身后。
德禄恭敬道:“公子要用些什么?”
皇帝转头看墙上的菜谱,点了两道招牌菜,又问薛静姝,“你想吃什么?”
薛静姝轻轻摇头,“臣——小女方才已经用过,多谢……公子。”
皇帝又看菜谱,点了个果脯千层糕,一壶清茶。
德禄一一应下,快步退出去点菜。
薛静姝轻声问:“不知姑祖母今日是否安好?”
皇帝道:“祖母昨夜昏厥,清晨方醒来,大夫说她若能熬过今冬,便还能撑一段时日,否则凶多吉少。”
薛静姝急道:“那太——大夫可有法子确保姑祖母无恙?”
“他们已经尽力。”
这话的意思,便是太医已经束手无策了。
“这、这该怎么办……”薛静姝失神。
皇帝看她一眼,道:“我今日出来,正是为了此事。听闻神武大将军师门能人异士众多,或有长于医术之人。”
听闻神武大将军几字,柳儿惊得咦了一声,薛静姝也有些惊讶。
皇帝问:“怎么,你认得他?”
“不算认得。”薛静姝想了想,把当初神武大将军昏睡在庵堂外的事简略说了。
皇帝略略思索一番,道:“那应该是他出行南疆,中了蛊毒所致。”
薛静姝更加惊讶,她和柳儿还一直奇怪,那个人明明只是睡了过去,为何一直叫不醒,没想到他是真的中了毒。
她愧疚道:“我们以为他只是睡着了,并未妥善照顾,好在后来他自己醒了。”
“他们师门之人,自小奇药炼体,并不俱毒。”
薛静姝忙又问:“您方才说他们师门能人众多,可有人能医治姑祖母的病?”
皇帝点点头,“数日前我和他提过此事,今日他师门来信,有位先生已经动身来京。”
薛静姝这才放下心来。
方才点的几样菜上桌,德公公在皇帝的示意下,将那碟绵软的千层糕放在薛静姝面前。
薛静姝轻声道谢。
在饭桌上,气氛总是放松一些,况且皇帝似乎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时不时也说两句话,薛静姝便放开了些,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公子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皇帝道:“是德禄认出了你的侍女。”
薛静姝这才明白,之前几次德公公来府中传旨,芸香便跟在她身边,许是给他留了印象,刚才芸香下楼买东西,就被他认出来了。
“原来如此。”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哭骂求饶声,有一个嚣张的声音分外刺耳,“老子的姐姐可是安王府的王妃!安亲王见了老子,都得喊一声舅爷,你一个臭卖鱼的,还敢瞧不起老子?!你们几个,送那老不死的去见阎王爷!把你们新夫人抬进府去!”
那哭声越发凄厉,间或夹杂几声惨叫。
薛静姝听得皱了眉,柳儿已经忍不住到窗口望了一眼,急道:“小姐,有几个坏蛋欺负老人和一个小姑娘!”
薛静姝看了看皇帝,正准备让跟随的家人下去救人,便听皇帝道:“德禄,你去。”
“是。”德公公行礼退下。
柳儿迟疑地看他下楼,偷偷问薛静姝:“小姐,德公公一个人能打得过那些坏蛋吗?咱们要不要让人去帮忙?”
薛静姝见皇帝成竹在胸的模样,便轻轻拍拍柳儿,低声道:“公子既然让德公公去,必然有他的道理,你要是不放心,去窗口看着,若德公公当真不敌,咱们还能帮一把。”
柳儿忙点头,又跑去窗口盯着看。
不多时,窗外的异响就听不到了,只剩来往行人车辆熙熙攘攘。
柳儿转身回来,满脸惊叹。
薛静姝见皇帝仍径自品茶,便小声问她:“外头怎么样了?”
柳儿又敬又畏:“小姐你不知道,德公公只是挥了一下手,四面八方凭空冒出几个黑衣人,一人捂着一个坏蛋的口鼻,眨眼就给拖走了!”
正说着,德公公回到楼上,皇帝问他:“安王府何时有了王妃?”
德公公忙道:“是王爷新纳的姨娘。”
皇帝饮了口茶,只道:“回去后让八弟来见我。”
德公公应下,心里暗叹,也是那王八犊子倒霉玩意儿眼皮子浅,这京城里多少王公贵族,凤子龙孙,就是眼下他从这里丢快砖头下去,砸了三个人,指不定还有一个是朝廷大臣呢,哪里轮得到他一个瘪三来装大爷?
在这卧虎藏龙的地界,真正的大家反而越发低调,叫嚣得越响的,往往就是这种一朝得势的小人。
不过是有个姐姐进了安王府,得了安亲王几日宠幸,竟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一个不记名的姨娘,也敢妄称安王妃?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若今日他不是撞在陛下手上也就罢了,眼下这样,指不定连安亲王都要受牵连。
薛静姝关切道:“公公,那位老人家和小姑娘怎么样?受伤了吗?”
德公公恭敬道:“薛姑娘不必忧心,老奴已让人将祖孙二人送去医馆。”
薛静姝放下心来,“劳公公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