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禄害羞。他细嫩的脸皮染了酡红,浓密的睫毛上尽是雨雾凝聚的水汽,他的鼻尖微微挺翘。

过分优柔软弱的外表,无疑让他有了一点病态的气味。

“我想出去买点东西。”他以一种请求的姿态说,“我要你陪我。”

罗德点头,s-hi亮亮的发绺贴住他深邃的下颚,“好。”他说。

……

此时落日已沉,街道两侧燃起明亮的火盆,小贩们纷纷打烊,围着头纱的主妇将浆洗的衣服收进屋。两人踩在s-hi润的石板路上,路过描画女神的马赛克壁画。此时街上已没什么人了,繁忙了一整天的罗马刚刚有安歇的兆头。

“您要买什么?”罗德扶着剑问。他的脚步象剑芒一样迈出,整个人都有一种严酷的气质。

“竖琴。”尼禄轻柔地说。火焰错乱的光与影在他眉眼间跃动,使他自带一些邪气。

两人走进一间贩卖乐器的店铺。

竖琴整齐地挂在墙上,大小不一,琴弦从三根到七根都有。这些弦乐器色彩艳丽,琴身有彩色贝壳点缀,散发着淡淡的松香味。

罗德从未摸过竖琴。他走到一架最简单的三弦琴前,沉静的眼光慢慢扫过,观察琴的构造。

尼禄象一片羽毛似的,脚步很轻地走到他身后,问道:“你会弹里拉琴吗?”

“不会。”罗德试探x_ing地拨动一下琴弦,“我这双手只会握剑和拉弓!”

尼禄扬手,皙白的指尖如流光般一抚,就是一段优美的和弦。

“我会弹最复杂的七弦琴。”他说,“我练了很久。”

罗德随便拨了几下弦,发出铮铮的琴声。他黑眼睛里的聚光仍是收敛着的,从两根琴弦间透过来,使他永远持有一种紧迫的气质。一缕s-hi亮亮的头发掉到前面,被他优雅地撩到耳后。

尼禄怔怔地望着他,突然就叫了他的名字,“罗德……”

“怎么了?”罗德警备地抬起头。

尼禄被他问得愣住了,反应了一会才开口:“把钱袋给我,我要买琴。”

于是两人一人拎着一把竖琴出了门。

尼禄买下一把七弦琴,以及罗德刚才玩闹似的拨动的那把三弦琴。

“这是我人生中第七十九把竖琴。”尼禄抱着琴,抚摸上面的海螺壳说。

罗德干脆把三弦琴架在肩上,一副放|荡不羁的浪子模样,“一把竖琴可是能使用很久!”

“我知道。”尼禄脸上存有一些y-in云,“那些琴都是被人为毁掉的,我不得不买新的。”

罗德将视线扫过去,“谁毁的?”

尼禄轻笑了两声,拨弄琴弦的力度陡然加大,发出突兀而沉重的声响。

“除了我那个野心勃勃的母亲,还会有谁?”y-in翳在他眉骨之下陡然加重,“木制的她就用火烧掉,黄金的就用火熔化,青铜的她就用锤子砸裂。总之,她在这方面可谓是创意无限。”

罗德的脚步有轻微的沉顿。他想了想说:“她想让您专心从政。”

尼禄驻足,轻巧地侧过身。火焰轻易就将他的眼瞳照透,显出一种天然的琥珀色。

而他的眼底如棕褐色的深井,那里无疑隐藏着什么怪物。

罗德沉默起来,姿势严峻地与他对视。

尼禄淡漠地说:“我还在希腊时,有一次生了痢疾。她就在我的病床边,当着我的面和一个贵族商量收|养孩子的事。”

他y-in郁地垂下头,张大的眼角有一些凶狞,“既然她不爱我,那么我也有权恨她!”

罗德顿了很久。他盯着尼禄的眼神很凝重。

“可她最好别死。”他神色冷峻,隐隐有警戒的意思:“少了她,您就少了一个庇护您的人!”

尼禄沉闷的表情骤然松缓。他有隐约的顿悟。

一道y-in沉的云翳横在月亮中央,象一根狰狞的鸦羽,在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天幕。

尼禄的眸光十分黯淡,刻意压低的细眉有低落的意味。他的银发和苍白的脸色,此时有一层灰蒙,代表一种不祥而悲伤的气息。

“我的姓氏和血统,赋予了我太多。”他的声音软得象一个影子,有不可名状的哀伤。

“我天生就要学辩术和修辞,将来还要去军队学习骑s_h_e ,再将来还要进入元老院、被记录公文的莎cao纸埋没。我一生所遇之事,我全部都做不了主,正如我无法选择父母一样……”

他说得很投入。他的银发在月光下显得剔透,象蓬松的羊毛。

罗德伸出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尼禄抖了一下。他眼睛清澈,那未退却的迷茫和稚气,在他走神的这一瞬间显露出来。

罗德冲他一笑,抬手一指,指尖好象蓄势待发的箭头一样直指夜幕。

“我明白,”他直言不讳,“您就和那朵y-in云一样,其实是被风逼着动的!”

尼禄惊愣住了。

这一瞬间他与罗德有微妙的心通。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将在22号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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