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我是明白的。不过那是电视上,大处着眼。要在村子里,我就觉得行不通。先不要说有没有观众,只怕演员也不好找。你想,庄稼人有几个不腰痛腿痛的,白天忙活一天,晚上回到家里巴不得马上躺倒炕上就睡觉,哪里还会有心思学唱歌跳舞?再说,有几个人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脸的?大家不笑话死他才怪。你以为电视上那些明星容易吗?那首先要有敢于表现自己的勇气才行,才艺倒在其次。你呀……”于嘉平瞅着妻子,半嘲笑半佩服似的说。
“那都是你个人的想法,可不能代表全体村民哩。你就说,你支不支持我吧?”崔丽干脆问道,声音里却有几分撒娇耍赖的口气。
于嘉平犹豫一下。
“我真没有想到,原来你这里倒是第一道难关。”崔丽不高兴地沉下脸说。“人家好好地一个想法,你就忍心这么将它抹杀掉?”
“支持可以,”于嘉平沉思似的说。“这是好事,我的头脑还不至于僵化到如此地步。我是在替你考虑。你看,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李芬老师,不过其它事情,比如组织队员什么的,你就不能指望我了。而且,你们这个文艺队村里也不可能给报酬。这都是难处。还有练习场地……”
“这么说你是支持的?”崔丽喜悦地打断丈夫的话。
“我一直在说进行这项工作可能遇到的难处,我什么时候说过反对,或者不支持?”
“你呀,一个小小的村支书,倒是会打官腔。”崔丽坐到丈夫旁边的一只沙发上,又拿一块巧克力递过来。于嘉平待要扭头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张嘴含住,脸上神情倒是颇有几分不耐烦。他本来是喜欢接受妻子的撒娇和活泼的,也许是崔丽刚才那句褒贬不一的话刺激了他。
“你放心,队员自愿参加,首先一条就是不要报酬。”自从和于嘉平结婚,崔丽的心思都用在相夫教子上,她很少去系统地规划个事情。如今一个高超的想法在她心里产生,使她双眼熠熠生光,脸上表情也比平日多了几分妩媚。兴奋之余,她的高兴劲反而来得真实,一种久违了的温情使酒醉的于嘉平看得呆了。“假如我们真的组织起来,练也练得好,你要为我们购置一些音响设备什么的,我们总不能连个音乐节拍都没有就学会唱歌跳舞吧?况且,李芬二婶也没法子交我们呀。这,就需要你这个大书记点头了。怎么样?”
“唔?”于嘉平为妻子想得如此周全而惊奇。他看着妻子一双兴奋的发着光的大眼睛,“这个音响设备……行,到时候我一定点头。为什么党的组织里要有宣传机关呢,就是这个原因:它起到宣传政策、连接和凝聚人心的作用。以前,听一些老人说,那时的乡下有灯会、歌会,还有唱戏的,过年别提多乐呵了。村子南头那个于利财,不是有个外号叫‘胡司令’吗,就是年轻时候唱京戏‘沙家浜’得来的。这是好事,以前我怎么就没有想出来呢。行,这件事你就去办,马上去办,我代表村两委会支持你。趁着我现在还说了算……”一个悲哀的想法使于嘉平欲言又止。
“你说什么呢?”于嘉平的一只胳膊搭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崔丽忽然侧身过来,把两手放在丈夫的这只胳膊上,警觉地问。
看见妻子关心自己的样子,于嘉平故作轻松地笑起来。他呵呵笑着,一拍沙发扶手站了起来。
“好啊,咱村又多了一个宣传部长。”他夸赞道。“这不用选举——只怕他们也做不来,想换也换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