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篇报道在末尾提到了一些曾经引发过争议的旧案。他的目光在这篇的界面停留的时间最久,以至于身边的顾晏跟着朝他毫无遮掩的全息屏瞥了一眼,刚巧在那些旧案里看见了某个熟悉的案名。
那是燕绥之不到三十岁时打的一场案子,顾晏对此再熟悉不过,因为他曾经花过很长一段时间给这个案子做过分析报告,又在报告完成之后将它彻底废弃……
看到这个案子的时候,两人已经回到了办公室,大门咔哒一声在背后自动扣锁上。顾晏的眸光一动,从全息屏移到了燕绥之脸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燕绥之垂着的眼睫,看不到对方眼里会是什么样的情绪。
燕绥之的脸被全息屏的光映得有些冷淡,他似乎在出神,不知道时隔多年后重新看到让他背过骂名又背过盛名的案子,他会在想什么,会是什么心情。
过了片刻,顾晏看见他的眼睫动了一下。
燕绥之忽地从全息屏上抬了眼,撞到顾晏的目光时笑了一下,“偷看我的屏幕干什么?”
养死别人的盆栽装聋作哑,给别人扣帽子倒很理直气壮。
“……”顾大律师嘴唇动了一下,却没回答。
燕绥之翘着嘴角,又垂下目光扫了一眼报道,而后手指一划收起全息屏,冷不丁问了顾晏一句:“我忽然想起来,你好像说过,一度认为自己跟我理念不合?”
第90章 理念(二)
顾晏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顿住步子,朝那盆无辜丧生的常青竹瞥了一眼,“转移话题,还是想算旧账?”
燕绥之“啧”了一声,心说昨晚的顾同学多讨人喜欢,百般克制却又有一点点缠人,怕传染催他上楼早点睡,但又抱着胳膊倚着门目光沉沉地送他。
就连今早他下楼打了第一个喷嚏,显露出感冒征兆的时候,顾晏的反应也格外有意思——一脸稳重地翻了半分钟药盒,然后默不作声地掩住了额角开始自我反省。
燕绥之在旁边看得忍俊不禁。
他虽然当惯了大尾巴狼,但早上睁眼的时候,其实还是有点儿不自在的。然而顾大律师的一系列反应解救了他,以至于他那点儿不自在只存在了不到半个小时,意思了一下,就烟消云散。
那之后直到来律所,他都热衷于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逗顾晏。
事实上这件事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很熟练了,没想到十年之后居然变本加厉。
唯一的区别在于顾同学已经不会再被气跑了。
他要笑不笑地冲顾晏道:“你怎么见了太阳光就变脸,居然怀疑起我的动机了,我只是对你的想法有点好奇。”
燕绥之说着停了片刻,又坦然地笑了笑:“事实上我对你的很多事情都抱有好奇心。”
这样的想法在他身上大概是破天荒头一回。
他其实从来都是不容易亲近的,永远游走在所有人的安全距离之外,不给别人进入他生活的机会,也从不去过分涉足别人的生活。
“不用解释你有什么样的想法,因为人们的想法总有分歧,只要你觉得是值得的,以后记起来也不会后悔,就可以去试试看……”这是他以前常说的话。
顾晏也曾经是听众之一。
但现在却不同了,他就像进入了一块专门为他留了门的属地,适应了一圈后,终于开始主动亲近人了。
这大概算是一种别样的特殊待遇,顾晏当然不会推拒。
“确实有过理念不合的想法……”他低声重复一遍,沉吟片刻:“对那时候的我来说,那其实不是一段特别愉悦的体验,所以……我有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记得有一年酒会,我在阳台看夜景的时候,你来问过我一个问题,关于……保持初衷?”燕绥之试着回忆了一会儿,又轻笑一声,“有点记不清了。是那个时候吗?”
“你居然记得?”顾晏有些讶异。
燕绥之:“我记得的事情,可能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
顾晏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道:“算是吧,不过那其实只是导火索……”
“这还是个连锁反应?”燕绥之挑起眉毛。
顾晏:“……”
其实算不上是什么连锁反应,与其说是当年的顾晏突然发现自己跟燕绥之理念不合,不如说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所抱有的初衷,似乎不足以全然投照到现实中。
他还没有多做解释,燕绥之却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源头。
或者说燕院长虽然不亲近人,但在那些年里学生有可能会经历的挣扎与转变,他其实都有了解。
他问了顾晏一句看似没头没尾的话:“我没记错的话,你本籍是赫兰星?父母是……军人?”
梅兹大学尊崇德卡马的传统,向来不会过多关注学生的来历和背景,这并不是一个师生或同学间会常聊的话题。不过当年的燕绥之还是从顾晏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一些简单信息。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别人对赫兰星也许所知有限,燕绥之却不一样。他清楚的知道,赫兰星在不到三十年前,还发生过一次跟星际海盗之间的冲突。那是数百年来最大的一次冲突,折进去的军人数不胜数。当然,折进去的星际海盗更多。
那次冲突之后,赫兰星得到了海盗头子三百年不进犯的承诺书,也多了数以十万计的孤儿,全都是军人后代。
所以他一直将这个默认为敏感话题,以大学间的师生关系来说,并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