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闹不清西秦大帝的心思,婧驸马昨日入土下葬尸骨未寒,西秦却几次三番地将和亲一事提出,心急火燎地连一丝缓冲的余地都不留,这分明是对大兴的羞辱。
然而,又不太像。西秦大帝在九州的地位之高,根本不会随意开这种玩笑,他谁都不娶,谁也不要,偏要他那新寡的女儿,绝不是三言两语中的几句“爱慕已久”可以解释的。
若大兴不曾经历突厥之变,积弱之势尚未扭转,若外藩晋阳王叫他完全放得下心来,内忧外患殚尽竭虑,景元帝此刻必斩杀西秦来使,告诉他们休得侮辱他最心爱的女儿,侮辱整个大兴的国威。他就算怒了杀了,也有足够的信心让西秦得不了太多便宜!
但是,时机半点不由人。
现下偏就是如此积弱的局势,他心中不愿答应嫁女,却还不能得罪了西秦大帝。
仍保持着帝王的高傲姿态,景元帝望着立在殿内的聂子陵道:“大帝对朕的荣昌公主如此情深意重,数次提亲足显诚意,朕颇感欣慰。如此,朕便允了大帝的和亲之意,将朕最心爱的女儿许给大帝为妻!”
景元帝的声音异常威严,说出口的话想必不会有假,聂子陵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容易,竟不费吹灰之力就办成了,他主子如愿地与那新寡的荣昌公主再结连理,他的小命岂不是保住了?他主子会不会一时高兴什么都赏了他,他聂子陵从此可以扬眉吐气光宗耀祖?
想多了,聂子陵有点不太含蓄地笑了,他这憨厚,不,可以称得上傻笑的样子让景元帝心中的疑惑更重,然而,他却不能问,只是补充道:“朕虽答应了两国和亲,但聂大人也瞧见了,荣昌公主的驸马才过世数日,尸骨昨日才下葬,她还未自悲伤中缓过来,朕若是立刻下旨将她指给大帝,恐怕不大合适,她一时未必会答应,恐怕还会赌气要为亡夫守节。何况,驸马早逝,本就不吉利,若是贸然嫁与大帝,后果朕也不敢想象。”
东兴皇帝绕了一个大圈子分析了这些利弊,聂子陵心情好,便顺着他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朕思前想后,愿大帝能信守承诺,切勿操之过急,待荣昌公主自悲痛中恢复再提和亲一事。”景元帝说完,见聂子陵眉头蹙紧,似乎不大相信,便忙下了定心丸,提笔疾书道:“朕先拟下允婚书,派人送往大秦京城长安,难道聂大人还会怀疑朕的诚意?”
每个帝王天生自带的威严,哪怕才受到威胁不得不妥协,气场也丝毫未减,聂子陵自然没能抵挡景元帝的气势,见事儿办成了,他跟他主子一样,什么都好说。忙笑容满面地拱手行礼道:“陛下言重了……”
晚点操办婚事就晚点操办吧,有了东兴皇帝的许诺,荣昌公主基本上算是他家主子的人了,急什么?睡也睡过了,也不新鲜了,他家主子也不能没人性地马上就要抢过门啊,这不人家荣昌公主才死了驸马吗?抢新寡妇过门伺候他一辈子,这不是两国外交问题,这是qín_shòu不如的行径啊!
分析了一阵,聂子陵万分肯定,他主子想必也不会如此糊涂,爱荣昌公主还来不及呢,见她哭都受不了,还能让自己再被她恨?依照荣昌公主传说中的暴脾气,要是她听闻此事心里不痛快,想不开出了意外,谁担待得起?
左思右想,婚书拿到手就够了,也别逼得太紧,让他家主子心爱的妻先缓一缓,让他家主子也缓一缓,不就是饭菜在锅里眼巴巴地看着不能吃不能闻不能说吗,以他家主子的定力,绝不在话下。
聂子陵想得没错,拿到他带回来的婚书许诺,他主子长久以来未曾笑过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欢颜,美貌足以令山河变色。
男人望着那方东兴皇帝的大印和那几列许婚之词,真恨不得飞进皇宫,将这婚书拿给他的妻看,告诉她,小傻子,上一次是你请婚嫁给我,这一次该我求婚于你了。你可高兴?如我这般欣喜若狂?
——题外话——
亲们圣诞节快乐!
第244章
什么允婚书,还是两国之间的秘密婚约,根本不曾公诸于众,这种拙劣的缓兵之计谁都明白,依照西秦如今的国力,这等同敷衍的婚书应该让他们越发恼怒才是。若西秦有心对付东兴,这允婚书还将成为绝好的发兵理由,足以对东兴的怠慢反咬一口。
东兴皇帝看似妥协的一招,实际却是拿整个东兴来做试探,他就是要看看西秦打的什么主意,无论东兴是否有外藩之祸,他不会轻易对西秦妥协。要娶他女儿,就耐心等着,他的女儿并非政治的工具,不会轻易许嫁。若是不愿等,那就把真面目撕开,来一场混战。
自欣喜若狂里缓过劲来,男人觉得他的老丈人此举有些出乎意料,他虽然迫不得已需要一个让他安心的允诺,可他老丈人显然被别的什么刺激着,抱着近乎玉石俱焚的心态来应对大秦的逼迫。
这不是个好兆头。
“主子,既然允婚书已经拿到了,是否启程回国准备婚事?”聂子陵一直在旁观察着男人的神色,决定不给专拍马屁的桂九任何机会,抢先开口道。
桂九是暗卫,在西秦时轻易不会露面,因此来东兴后连容貌与名字都不曾变过,也不怕别人认出来。他也不跟聂子陵抢功,很低调地一言未发,静待他主子反应。
男人摇摇头,却并非是对着聂子陵,婚事也许是定下了,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