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躬身给邱大人一揖出去,临安送茶,一个小子搬上椅子,邱大人入座,垂头丧气道:“郭大人,出事了!”
“老父母不必着急,这事咱们斟酌斟酌。”郭朴回答他,邱大人一愣,抬起面庞吃惊:“不必着急!”他额头有汗,眼睛发红:“我一听到魂都快没了,大人您说不必着急!”他逼着嗓子惊恐万状地道:“秦王殿下,被刺了!”
郭朴也一愣,这才想到邱大人着急的事原来和自己想的不同,他以为是告他的人。现在弄清楚与自己无关,可这件事更大,邱大人急得头发恨不能变白,嗓音颤抖着道:“我去年花了不少钱,好不容易弄了一个卓异的评语,你说说看,咱们这地方也有山贼敢劫王爷?”
他在房里乱蹦:“我的乌纱帽保不住了。”
“邱大人,你静一静!”郭朴说了几回无用,喝一声:“镇定!”邱大人打一个哆嗦停下来,又冲到郭朴床前去求他:“你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我日夜辛苦,从不怠慢政绩。你要帮我说话,我京里打听过,秦王殿下是专门来看你郭大人,你说一句比我说一百句都有用!”
郭朴拿他没辙,只能听着他的乱语,好容易邱大人静下来,比他镇定的郭朴不慌不忙地问:“情形是怎么样,你说给我听听?”
“就是那片三不管,时常闹抢劫的地方,”邱大人说到这里,郭朴打断他:“我对你说过两次,你应该行文省里,调兵去压一压。”
邱大人面上抽搐几下,干笑道:“我,哪里会带兵,要是郭大人你好起来,这事你最合适!”郭朴正色道:“三天闹哄哄,两天不安逸,大人早就该管。”现在不是训邱大人的时候,郭朴关切地道:“殿下现在哪里?”
“在邻县,明天到这里!”邱大人皱纹里都有沮丧,双肩垂下有气无力地道:“大人,你得帮我一回,我在这里,多少为你效劳,我在这里……。”
秦王殿下出自当今的宠妃王贵妃,邱大人这六品官儿没经过大事,在他的治下王爷遇刺,他心都快跳出来。
前程,姬妾,田产,银钱……邱大人看到一一离自己而去,接下来,就是他重铐戴枷押往京中治罪。
他苦苦哀求郭朴:“殿下是来看您,您肯定和他亲厚。”郭朴看不惯他的脓包相,也能理解邱大人的担心和苦衷,幸好他还镇定自若:“殿下伤在哪里?”
“这个,不知道!”邱大人愕然,着急慌忙袖子取出公文展给郭朴看:“才到的行文。”上面是训斥的语气,说此地有匪猖狂,胆敢行刺王爷!
短短几行字全是训斥本县无能,别的一个字也没有。邱大人从纸后重新露出脸,双腿都在打战:“郭大人,你要救救下官才好,下官这里给您行礼了!”
“你坐下听我说,”郭朴自己心里也有事,被邱大人弄得生生要发笑,他忍住笑请邱大人归坐,耐心道:“行文里没有说秦王殿下受伤,这就好办些;再者是三不管地方,追究责任不是老父母一个人的错,这又好办些;唯今之计,是老父母备轿快去见殿下请罪,把最近的乱劲儿说上一说,这又好办些。”
邱大人怔怔:“殿下要是受重伤,殿下要是不听我解释,殿下要是……。”碰到郭朴冰冷眼光,手足无措的邱大人连滚带爬往外走:“大人金玉良言,我这就去!”
出来坐上轿子,邱大人不再慌乱,他也没有那么慌乱。地方官做上十几年不升官,上宪不待见,下面扯皮的事遇到不少。
他擦着额头上的汗,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郭朴说的话邱大人早想到。他是老公事上的老油条,行文刚到他眼里,邱大人脑子里就刷刷涌过那几条。
行文上没有写殿下受伤,但殿下要是受伤严重,行文就不止这么客气!还有闲功夫训斥人,说明殿下只是有气,肯定无事。病人哪里能生气,像郭大人,他最近心平气和的多。
这个老油条把郭朴的话整理一番,他要的就是这些话从郭朴嘴里吐出来,不一时整理出来好几条:“郭大人说,三不管的地方严防匪盗,本县乡勇少,人不足,没有照管好。郭大人说……。”
完全变成郭朴说的。
郭朴没有想到邱大人油条到这个地步,他在房中也苦苦思索,灵光一闪,总有几分不对。要说哪里不对,又总是模糊不清。
最近城外几处乱,相邻几个县里走亲戚的人,时而被人劫财,时而平安无事。想不通丢下来,郭朴还是想到自己身上。
外面传来嘻笑地声音,郭朴露出笑容,凤鸾回来了。脚步声到门帘外,凤鸾眉飞色舞探进头,见到郭朴醒着,手摇着一枝嫩柳过来:“我来看你,刚才那一出真好看。”
“是什么戏?”郭朴莞尔,又看她手上嫩柳,只有浅浅几个破皮的嫩芽,还是褐枝子:“没春意你也摘。”
凤鸾摇一摇:“给你看的,这不,有几个柳芽。”倒茶给郭朴喝了几口,凤鸾道:“我去换衣服,外面坐久了身上冷。”
“去吧,要听什么自己点。”郭朴看着她笑,凤鸾回他一笑,去自己房里换衣服。家里摆戏台,少夫人们看,丫头小子也去看。
房中只有兰枝在,兰枝兼得意:“我让别的人全看戏去,又让桂枝看着她们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