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后的十天,吴越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荒野之外满是缟素,哀泣不断,像是有人在祭拜什么。细细探查,才知道是那赤枫招的掌门人病逝了,曾被赤枫招帮助过的人自发相送,兴起了极大的阵仗,那周边的官府也多少受过赤枫招的点拨恩惠,所以并不多管,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景润盘算,十日,他们或许刚到赤枫招所在的吴越,但这消息既已传入了长安,想必那人病逝已是许多天前的事了。他细细估算了许多遍,觉得父皇和母后不太有可能赶在这掌门人病逝前抵达吴越。
第148章 番外—萧怀淑
吴越自古便是书香传意之郡,上合星宿,下共一理,自久远年岁流传至今,有着极丰厚的底蕴。因是微服,萧衍和孝钰到吴越时并没有多少人来接,满打满算,有分量的便是一个沈槐外加一个莫九鸢。
吴越沈氏的勋爵虽已被裁撤,但好歹是皇后母族,萧衍这些年也不曾断了恩赏和节赐,所以沈氏在吴越仍算得上是缙绅之家,名门望族。他算起来已年过不惑,但看上去精神矍铄,一袭湖水蓝镧衫站在河岸边上,迎着秋风,吹起烟波浩渺。
见两人从舟船上下来,沈槐忙迎上去,“陛下,娘娘,舟车劳顿,快去府中歇息吧。”
这沿岸挂着惨白的素帆,桑树上缠着白丝绦,被略带凉意的风洗涤而过,更透出些凄惶。萧衍凝着沈槐身后仆从腰上所缠的素练,叹道:“可还是晚了一步。”
孝钰本在出神,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伤慨,闻言歪头看向萧衍,“衍,我们还可以再送最后一程,说来也不算晚。”莫九鸢领着两个年少的道士上前,碍于周围人,不便泄露萧衍的身份,只略微拂了拂身,道:“掌门人若是知道二位肯亲自为他跑这一趟,当走得无憾了。”
萧衍冲他点了点头,便跟着沈槐走。所过之处,唯见小桥流水,勾阑画栋,比之长安的波澜壮阔倒觉清新雅致了许多。这是孝钰的家乡,第一次踏足,竟是为了替怀淑奔丧而来。
灵堂布置在沈府,并不是在传言中的赤枫招里。一块小小的黑檀木牌位,以白漆写了几个字——天涯飘零人之墓。孝钰一怔,陡然想起,他自是不能将萧怀淑的名字堂而皇之地刻在上面,而柳居风却也不是他的真名,刻了也没多大意思。‘天涯飘零人’……倒真有几分应景。
萧衍盯着牌位看了许久,直到孝钰将点燃的焚香递到他的手里才回过神来。
炭盆里烧得荜拨乱响,一股暖意从膝边袭来,不知为何竟让萧衍想起了往事。那时怀淑还是太子,一时兴起,领着萧衍和孝钰去寻叶行苑打靶子。好大的一颗红心在衰草编的靶子中间,孝钰的弓比他们软了许多,看上去当真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才勉勉强强射在靶心周围。
萧衍从内侍手中接过弓箭,搭弓引弦,眼角余光瞥了下孝钰,轻微地呼了一口气,把本已瞄准的箭往旁边移了几分,随意射出去,正好比孝钰的箭落了些下乘。
孝钰飞奔上前,眼见怀淑和萧衍的准头都不如她,极为欢快地跑回来,笑道:“两位哥哥承让。”怀淑和萧衍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地笑了。
作为赢了的彩头,就是晚上可由两位皇子亲自架篝火,烤肉吃。灰兔子剥了毛,将肉剖开,再把内脏取出来,以清水洗净,涂上佐料架到铁栓上烤。不一会儿,烤肉的香气伴着油滋滋的声音飘出来,传遍了整个行苑。
怀淑回身看了眼拿着兔毛儿玩得正欢的孝钰,又看看身旁添火扇扇子的萧衍,不知怎得,生出些感慨:“如果咱们一世都能这么开怀该有多好。”
萧衍俊秀的面容上罕有表情,却被火光映照得多了几分温暖,“大哥,秋日渐凉,你倒先伤悲起来,你是太子,又不是穷酸文人,怎得跟他们一个腔调了。”怀淑愣了愣,随即一笑,露出些‘你是个小孩,还不懂’的高深表情。
那时朝中的尹姜之争已如火如荼,或许是怀淑心中有了微妙的预感,过了好一会儿,又说:“不过,若是不能尽如人意,有你们两个能陪在我身边也是好的。”当时的萧衍颇不以为意,觉得自家大哥娘娘腔调的,准是和那些文人墨客交往过密的缘故。
这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萧衍早已不是当年那别扭冷淡的少年,而萧怀淑已变成了一块硬邦邦的牌位。按照吴越这边的习俗,棺椁是要在灵堂里摆放够七日的。萧衍和孝钰来时已过了三日,萧衍独自在灵堂里守了两日,水米未进,其间孝钰来劝过他两次,没劝动,便不再劝了。
到了第三日,她端了一杯温热的茶进来,送到萧衍唇边:“衍,你喝一口,不然我就陪你一起在这儿,也不吃不喝。”萧衍歪头看她,迎上两道执拗的视线,轻叹了口气,就着孝钰的手喝了几口茶。
“大哥在这地方走了,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也不方便叫人来送他,只有我送一送,希望他余魂未散,能多些安慰。”
沈槐正抱着麻衣蓑笠进来,一听随即打起岔来:“陛下,草民这就不懂了,什么叫这地方,我们吴越人杰地灵,